夜里，从海上吹来的风带着湿气与冷意。
厚重的云层压住夜空，连月光也无法穿透。
西格莉德静坐在房间的窗边，感知能力如水波般无声扩散，穿过墙壁、走廊、庭院。
夜风中夹杂着百兽海贼团成员的低语，像刀锋般切入她的意识。
“…九里的那个小破村，这下彻底清理干净了。”
“你说之前抓到那个女人的地方? 是烬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吧?”
“不肯投靠凯多大人的人，连呼吸都不该留在这世上。”
“啧，本来还想捞点值钱的东西，结果那村破得像鬼窟，连口铁锅都找不着。”
“倒是那些女人哭得真惨…但也只哭了几秒吧。烬大人让我们封锁出口，一个活口都不留。整个村庄直接点火烧成灰，连婴儿都没例外。」
西格莉德的手一颤，掌心的圣火石滑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体像被抽干力气，她跌坐在墙边，脑中轰然作响。
那些声音如诅咒盘旋不去，紧咬她的神经。
——烬大人下的命令。
——整个村子烧成灰。
——婴儿都没例外。
她挣扎着站起，步伐踉跄地冲出宅邸。
夜色沉重，海风如刀。
她站在岸边，凝视远方那片熟悉的土地——曾经，她被人类收留的地方。
那个用破布帮她包扎伤口，熬汤给她喝的小村庄；
那个让她一度相信自己能留下来、重新开始的地方。
如今，那里只剩下焦黑的木桩、倒塌的屋顶，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味与血腥。
她走进焦土中央，脑中一片空白。呼吸卡在胸腔深处，肺仿佛也被火焚烧过。
一道熟悉而冰冷的气息从背后靠近。
“我给妳时间冷静，但妳不该独自来这里。”
烬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稳、压抑。
西格莉德没有转身，只是低着头，望着一只半融的陶碗——那是她喝汤时用的碗。老婆婆曾笑说：”村里只剩这只没缺口的。”
她跪下，颤抖地伸手抚上那裂痕纵横的碗缘。
“是你…下的命令吗?”
她的声音如细沙落地，几乎被海风吞没。
“他们拒绝臣服凯多，拒绝纳贡。那种行为，就是反叛。”
烬语气平静，仿佛陈述天经地义的事实。
“所以就该死? 连婴儿、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这不是质问，也不是哭喊，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句话。
他没有回应，只将目光投向满地残火。
“你怎么能帮着凯多压迫他们…你忘了我们的族人，是怎么灭亡的吗?”
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冷峻的力道。
“我当然没忘。”
“那些所谓和平共处的人类，就是在握手的同时，准备好了屠刀。”
他缓步向前，脚步踏过焦黑的土地，影子在火光下铺展至她脚边。
“露娜莉亚族的灭亡，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强，而是我们太愚蠢，竟会相信弱者的誓言。”
“我们的长老们选择信任、选择妥协…他们相信只要放下武器，就能换来和平。”
“结果呢? 他们一边签协议，一边让屠杀的军队包围我们的家园。”
西格莉德垂下眼帘，长睫复住眼底的震颤。
“但那不是全部的人类…也不是全部的选择。” 她轻声反驳。
“不，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烬冷冷打断她。
“这个世界是属于强者的。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对弱者的怜悯，会让整个族群陪葬。”
他低头俯视她，眼神冷冽如钢。
“弱者才渴望和平。强者需要的是胜利。”
“如果妳还抱着那种当年那种害死我们的幻想，那妳才是没弄清楚这个世界的人。”
西格莉德紧咬下唇，血色从唇角渗出。
她终于缓缓擡起头，最后一次与他对视。
“你变了。”
“我没变。”
男人的语气坚硬如石。
“我只是看清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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