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的妻子(三)

高氏集团海外分部-顶层会议室

上午九时整,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钢铁森林般的都市轮廓在薄雾中初显峥嵘。

会议室内,冷冽的空气凝结成霜。

高恒端坐于主位,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只余一件熨帖无痕的白衬衫,领口紧扣。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黑檀木桌面边缘,十指交叉,抵在紧抿的薄唇前,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平静地扫过面前摊开的厚重文件——关于“奥托米勒”这家濒死欧洲精密仪器制造商的最终评估报告。

负责此案的项目经理玛姬,正立于投影幕布前。

她的汇报语速平稳,专业术语流畅,但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无声暴露着内里翻涌的压力。

“……综上所述,目标公司‘奥托米勒’的核心价值在于其持有的三项高精度激光校准系统专利,尤其是WO2020/XXXXXX号,这是目前全球唯一能突破现有精度瓶颈的钥匙。其研发团队核心人员流失近半,但首席工程师克劳斯·韦伯博士仍在职,他是专利的灵魂。这是我们收购的核心目标资产。”玛姬的指尖点在幕布上关键的专利编号旁。

“然而,”她的声音陡然下沉,“债务状况……极其严峻。除了已知的5.2亿欧元银行债务外,最新尽调揭露其养老金账户存在一个3.7亿欧元的隐形窟窿,这是当地工会埋下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此外,斯图加特主厂房设备的老化程度远超预期,更新换代成本预估在……1.8亿欧元左右。”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主位,“高董,综合计算,我们最初的报价区间……存在重大风险。”

话音未落,财务总监立刻接口:“高董,这意味着,即使我们以最低的骨折价拿下,‘奥托米勒’也成了一个不断渗漏的破口袋!后续清偿债务、更新设备、重建团队、应对工会纠纷……这些会吞噬掉我们最初的盈利模型!投资回报期将被无限期拉长,内部收益率(IRR)将跌穿我们的安全警戒线!这……这严重违背集团的风险管控铁律!”

视频画面里,那位头发花白的德国技术顾问海因茨博士推了推眼镜,用带着浓重巴伐利亚口音的英语补充:“韦伯博士是关键中的关键。他今年六十二岁,健康状况如同他设计的精密零件,存在磨损和故障的未知风险。如果他离职,或者更糟——那三项专利本身潜藏着未被发现的技术壁垒,或者市场上已有替代方案即将破茧……那幺,我们倾尽所有收购的,将是一堆昂贵的废纸。我坚持认为,我们需要至少两周,进行更深入、更彻底的技术验证。”

屏幕另一端,国内的元老紧锁眉头,声音带着老成持重的忧虑:“恒儿,这个窟窿……太大了。欧洲那边的经济环境……看不清前路。现在不是激进冒险的时候。稳妥为上,这个项目……是不是该暂时搁置?”

一时间,所有目光,无论是实体还是虚拟,都聚焦在长桌尽头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会议室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如同垂危者的呼吸。

高恒没有立刻回应。

他交叉的十指抵着唇,目光低垂。

几秒钟的静默被无限拉长。

终于,他擡眸。

那目光如深冬寒潭,带着刺骨的冷意,先投向投影前的玛姬:“玛姬,”声音不高,却沉沉地压在所有人心头,“隐形债务,养老金窟窿。告诉我,为什幺负责第三轮尽调的顶级律所和会计行,直到此刻才让这个‘炸弹’浮出水面?责任人名单,立刻呈给我。高氏每年支付天文数字的咨询费,不是为了听‘疏忽’二字。这笔学费,不该由集团来付。”

玛姬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嘴唇翕动了一下:“高董,是……是我们大意了。当地那家会计行……他们在工会档案上做了极其隐蔽的手脚……”

“大意?”高恒打断她,“在数亿欧元的交易面前,没有‘大意’的容身之地。名单,半小时内放在我桌上。”

他的视线转向财务总监,“模型,重做。把隐形债务、设备更新、工会维稳基金、以及确保韦伯博士未来五年忠诚所需的天价‘黄金手铐’,全部计入成本。给我三个方案:全资收购后剥离所有非核心资产;只收购专利及核心团队;或者,彻底放弃。我要看到在最坏情形下,IRR的底线和现金流的承受能力。五个小时后,方案放在这里。”

“明白,高董!”财务总监的声音斩钉截铁,额角也见了汗。

高恒的目光落在视频中的海因茨博士身上:“海因茨博士,”他切换成流利的德语,语气带着对专业绝对的尊重,“您需要多久能给我一份关于那三项专利技术壁垒的初步风险评估?还有韦伯博士的合作意愿分析?不需要最终完美的报告,我要您基于现有数据、行业洞察和专业直觉的判断。足够清晰,足够支撑我做出关乎十数亿欧元的决策。”

德国专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沉吟片刻,郑重道:“明天上午九点前,我会给您一份关键点摘要报告。它将是清晰的路标。”

“好。”高恒最后看向视频里的两位元老,声音沉稳,“陈叔,李伯,搁置,是最简单也最安全的选择。但它也意味着,我们将亲手放弃未来十年在高精度仪器领域这张顶级牌桌的入场券。‘奥托米勒’的专利并非唯一,但它的综合性能,是目前最优解。放弃它,无异于将机会拱手送给北美那两家虎视眈眈的对手。届时,我们为追赶所付出的代价,恐怕远不止今天看到的这十几亿欧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风险永远存在,关键在于它是否被清晰认知、是否可控,以及我们愿意为可能的收益付出怎样的代价。请给我二十四小时,我会做出最终裁决。”

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一个简洁的手势:“散会。玛姬留下。”

众人迅速收拾文件,笔记本电脑,动作利落,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紧绷,鱼贯而出。

沉重的会议室大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只留下空旷的寂静和两个身影。

高恒的目光落在玛姬身上,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因会议结束而减弱。

“玛姬,”他开口,“刚才在会上,我刻意忽略了一点,斯图加特主厂房下面,那块看似价值不高的地皮。”

玛姬明显一怔,困惑地翻开手中的报告:“地皮?评估报告显示,它地处工业区边缘,当前估值确实……”

“查查当地政府未来五年的城市规划草案,特别是尚未公开的核心部分。”高恒打断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我有消息来源暗示,那里已被内定为新科技研发园区的核心地带。如果消息确凿,那块地的升值潜力,将足以覆盖我们设备更新成本的大半,甚至会成为谈判桌上撬动对方的重量级筹码。”

他凝视着玛姬,目光锐利如鹰,“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动用最高级别的保密渠道。明天下午,我要看到确凿的证据或明确的否定。记住,消息落地之前,一丝风声都不能走漏。”

玛姬眼中爆发出精光,方才的紧张被一种临危受命的亢奋取代:“是,高董!我立刻去办!”

她拿起文件,脚步带着风,迅速消失在门外。

办公室内归于沉寂。

高恒维持着靠坐的姿势,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底深处的疲惫被更深的沉静覆盖。

他重新坐直,拿起一旁的平板,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邮件和审批事项。

屏幕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冷硬如雕塑。

时间在无声的专注中流逝,窗外的光影从明亮渐次转为午后的慵懒。

当平板屏幕显示的数字跳至下午一点零五分时,高恒才放下手中的电子笔。

他习惯性地伸手,拿起一直静置在桌面边缘的手机。

屏幕亮起,锁屏画面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年轻女孩坐在阳光斜照的窗边看书,侧脸线条柔和,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宁静。

指尖划过屏幕,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备注是简单的两个字:【之之】。

对话框里最新的信息还停留在他早上七点发去的【早安】。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中午吃了什幺?】

信息发送出去。

他将手机放在桌面,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

指尖无意识地开始轻轻敲击扶手,泄露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焦灼。

过了约莫半分钟,手机屏幕终于亮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震动。

他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

【红烧鲍鱼、冰糖燕窝、蟹黄烩生翅】

后面还跟着一个软乎乎的小猫捧碗表情。

高恒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勾勒出画面——她坐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对着厨师精心准备的菜肴,眼睛会微微睁圆,亮晶晶的,带着孩子般的满足和幸福感。

那份属于她的烟火气,奇异地熨帖了他被数据和风险浸透的神经。

他指尖上滑,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

最近的一张图片跃入眼帘——是她发来的自拍。

照片里,她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连衣裙,站在庭院盛开的蔷薇花架下,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她略显羞涩地看着镜头,脸颊染着自然的红晕,像初熟的蜜桃,清纯中透着不自知的诱惑。

他不由自主地放大图片,轻轻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微红的脸颊,柔软的嘴唇。

之之穿浅色的衣服,像清晨的薄雾;穿亮色的衣服,像明媚的阳光。都很好看。

她是他纳入羽翼的妻子,是他秩序世界里唯一柔软的例外。

他们是法律与誓言缔结的,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这样的认知,如同暖流注入心口,带来独占的满足与安宁。

每次接收到她生活的碎片——吃了什幺,穿了什幺,窗外的花开了,读到了什幺有趣的书。

它们拼凑出一个鲜活的她,让他觉得她从未远离。

拥有一个家,一个由他和她共同构成的家,这是他曾经连奢望都不敢有的幻梦。

如今,它成了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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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三十分。

办公室内,光线已变得昏暗。

巨大的屏幕上,正通过加密线路进行着另一场至关重要的视频会议。

画面里,国内一家重要子公司的团队核心成员——项目负责人、技术总工、市场总监——围坐一室,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技术总工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急促:“高董!突发情况!‘宏远建设’刚刚在技术标环节抛出了他们的‘智能沉降实时监控系统’!他们宣称精度比我们的‘磐石’系统高出一个数量级!我们的技术优势……被严重削弱!形势急转直下!”

市场总监紧接着开口,声音同样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恐慌:“宏远背后有‘顶点资本’的影子!他们这次是下了血本,志在必得!我们原定的报价策略可能……必须调整!但那样的话,利润空间会被压缩到极限,甚至可能触碰盈亏红线!”

项目负责人脸色铁青,声音沉重:“高董,离最终报价和技术方案定稿提交,只剩最后四十八小时!是立刻跟进技术升级拼死一搏?还是调整商务策略,在价格上硬碰硬?或者……”

他艰难地吐出那个词,“……战略性放弃?时间……太紧了!我们等不起!”

高恒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如同深海礁石,任惊涛拍岸岿然不动。

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关于“宏远建设”这套新系统的有限公开信息、其技术合作伙伴的背景,以及相关领域的专利检索摘要。

他的大脑像是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在庞杂的信息流中捕捉关键节点,分析、关联、推演。

视频那头陷入一片焦灼的沉默,三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等待着他的裁决。

空气凝固,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

十几秒后,高恒开口,低沉的声音带着能压住所有躁动的沉稳力量,字字清晰:

“第一,”他目光锐利地投向技术总工,“技术标的核心竞争力,在于解决实际工程痛点的能力,而非堆砌华而不实的实验室数据。宏远的系统,精度数据存疑。更重要的是,其核心传感器高度依赖‘西格玛动力’的进口元件,成本高昂,后期维护复杂且受制于人。这从根本上违背了国家级大型基建项目对长期稳定性、成本可控性以及技术安全性的核心要求。”

他语速平稳,却带着洞穿表象的锋利,“我们的‘磐石’系统,基于完全国产化的核心部件,稳定性和全生命周期成本优势,才是我们不可撼动的根基。技术团队,立刻行动:深挖宏远系统在极端地质条件下的短板,分析其数据链在复杂电磁环境中的潜在脆弱性,找出其应用场景的致命局限性。形成一份详尽的《技术对比与风险评估报告》。今晚十二点前,报告必须出现在我的邮箱。”

“第二,”他转向市场总监,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报价策略,维持不变。宏远志在必得,必然会在商务标上孤注一掷,甚至不惜以亏损为代价。我们不必陷入对方预设的价格绞杀战场。把火力集中在‘全产业链服务能力’和‘本土化技术保障’这张王牌上。强调高氏集团覆盖设计、施工、运维、材料供应的完整生态链,以及我们遍布全国的技术支持网络,能为项目提供即时响应和全生命周期保障。立刻准备一份《全生命周期价值分析白皮书》,量化我们方案在未来十年、二十年运维成本节约、安全保障提升、技术无缝升级方面的巨大优势。这份报告,将是商务谈判的核武器。”

“第三,”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项目负责人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放弃?这两个字,从此刻起,在你们的字典里删除。这个项目,是集团打入国家核心基建市场的关键,其战略意义和价值,远非短期账面利润可以衡量。动用集团所有高层人脉,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拿到评审专家组核心成员——尤其是那几位技术权威——对宏远新系统最真实的看法和深层疑虑点。知己知彼,方能一剑封喉。”

“明白,高董!”屏幕那端,三人异口同声,脸上的凝重被一种找到主心骨的坚定和隐隐的亢奋取代。

视频会议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办公室陷入一片昏暗的寂静,只有窗外城市渐次亮起的霓虹,将斑斓的光投射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无声流动。

他缓缓向后,靠进宽大椅背的深处,闭上眼睛。

擡起右手,拇指指腹重重按压在突突跳动的右侧太阳穴上,试图将那顽固的痛楚碾碎。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墨色的瞳孔映着城市的流光,深不见底。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略显疲惫却依旧冷峻的脸庞。

指尖习惯性地滑向那个置顶的对话框,敲下一行字:【晚上吃的什幺?】

信息还未发送,手机发出一阵突兀而持续的震动。

一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高晗】。

高恒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时间点……

他指尖悬停片刻,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哥?”电话那头传来高晗的声音,“是我。抱歉……这幺晚打扰你。”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犹豫,“你那边……现在方便说几句话吗?”

“嗯。”高恒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他靠在椅背里,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似乎在审视着电话另一端那个人的意图。

“是这样,哥,”高晗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意味,“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冒昧,甚至有点不知好歹。但我……现在确实遇到点难处,有点……走投无路了。”

他苦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凄凉,“我母亲那边……你是知道的,早就断了联系,形同陌路。爸那边……他身体是那个样子,自顾不暇,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带着自嘲,“他大概……也不想看到我这个‘麻烦’吧。我在国内……没什幺根基,以前的朋友也都多年没联系了,生疏得很……”

铺垫了足够长的“可怜”,他才切入正题,语气带着卑微的祈求:“哥,我知道老宅……是你的地方,是你和嫂子的家。我本不该……也不敢打扰。但我手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创作项目,一幅画。它……它对我意义非凡。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工作室一时半会儿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我想……能不能……暂时在老宅借住一小段时间?就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保证!”

他语速加快,急切地做出保证,像是怕被立刻拒绝:“我绝对不会打扰嫂子的生活!真的!我可以只待在……嗯,就东边花园旁那个独立的小套间里!那里离主屋远,特别安静,以前不是给客人住的吗?我绝不在宅子里乱走乱逛,尤其是……绝对不会在嫂子在的时候出现,避免任何尴尬!哥,你信我!你可以让康叔……或者你安排的人都行,看着我点!我真的……真的只需要一个能让我静下心来完成这幅画的临时落脚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染上浓重的伤感,“这幅画……关系到……能不能完成我母亲生前的一个遗愿。她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

高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哥,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我也恨自己没出息,现在还厚着脸皮来求你。就当……就当帮你看几天家?或者,就当……帮帮这个无家可归、没人在意的弟弟?”

高恒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大段饱含“情感”的陈述。

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每一种语调的起伏,都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理智在他脑海中尖锐鸣响——

不该答应。

那是他和之之的家,是他们最私密的堡垒,不容任何人侵入。

然而,高晗话语里流露出的卑微无助,以及那句“没人在意的弟弟”,勾起了高恒记忆深处某个蒙尘的角落。

母亲病逝几年后。

一个眼神怯懦的陌生女人,牵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局促不安地站在高家空旷的客厅里。

那个男孩,就是高晗。

他紧紧抓着母亲的裙角,一双茶色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盛满了对这个家的恐惧和茫然。

高恒当时站在楼梯上俯视,心中并无恨意。

他甚至在那女人最终也像他的生母一样,被父亲榨干利用价值无情抛弃后,对这个被父亲视为“多余”和“麻烦”的异母弟弟,产生了一丝怜悯。

他深知,在高家这座由利益和冷漠构筑的冰山里,这种怜悯是奢侈无用、甚至危险的。

因此,在高晗被父亲丢弃,自生自灭的那些年,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只从旁人口中零星得知,那个弟弟过得并不好。

此刻,这份被刻意唤醒的带着愧疚的怜悯,对“兄长”身份的责任感,形成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拉力,拉扯着他坚固的理智防线。

许久,高恒才再次开口。

声音比平时略微沙哑:“好。”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男人充满感激甚至有些哽咽的声音:“哥!谢谢!真的谢谢你!我……我保证不会给你和嫂子添任何麻烦!我……”

高恒没再听下去,简短地说了句“就这样”,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沉寂。

高恒拿起手机,屏幕自动亮起,锁屏画面再次映入眼帘。

他伸出拇指,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屏幕上女孩的脸颊轮廓,像是在汲取某种慰藉。

然而,那片悄然弥漫开来的阴翳,缠绕上心脏,带来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滞涩感。

他皱紧眉头,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情绪,强行压下。

那是一种毫无来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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