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玫瑰

码头上的风猎猎作响,铁轨在飞船气流的冲压下发出低沉震颤。帝国最高等级的外交通道此刻已被清空,灯光冷冽,守卫如林,肃杀得像是一场秘密战争的开场。

风尘仆仆的贺昱晖终于赶到。

他几乎是从马上直接跳下,靴底在地面踩出沉响,墨发凌乱,军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肩章歪斜,身上落满尘土和干涸血迹,眼底血丝蔓延——这是一场几乎三日不眠的奔袭。

哪怕身形疲惫到极点,哪怕脸上仍挂着他惯常的玩世不恭,那双眼睛却像刚出鞘的刀,冷冽逼人。

他一眼便望见了。

登舰平台上,那位联邦战神祁栖白,一身雪白军装笔挺,怀中抱着一个女人。

金曦。

她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着,在风中如灼灼烈焰,发梢掠过祁栖白的军徽和肩章,银与金交叠,刺得人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窝在祁栖白怀里,双手紧抓着他军服前襟,那副姿态——不再是北塔牢笼中狼狈压抑的死士,而像是终于找回心脏的人。

她在自己身边将近一个月,尖锐而又锋利,从来没有这样,安宁……

贺昱晖的心骤然一紧。

祁栖白似有所觉,抱着金曦转身的一刻,擡起眼,与他隔空遥遥一望。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帝国权力核心的S级Alpha,笑里藏刀,带着不羁;一个是联邦最锋利的刃,沉稳冷冽,带着不动声色的杀机。

他们隔着几十米远,彼此审视。

祁栖白只是微微颔首,那份姿态淡得近乎残忍,是将军与将军之间的简短礼节,也像是一个告别。

“抱稳了。”他低声道。

然后踏入飞船舱门,脚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金曦感觉到了身侧微妙的停顿,缓缓睁眼,眼神从祁栖白的胸前微微擡起。

她看见了贺昱晖。

风把他制服下摆吹得猎猎作响,眉目被夜色削得格外凌厉,他站在风里,一身落魄——却仍像一把尚未折断的长枪。

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竟来了。

她以为他不会。

可那道目光,却只是落在她身上短短几秒,她终究轻轻别过脸。

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倔强地移开了视线。

像是拒绝那道火焰灼穿自己的盔甲,也拒绝被人看出她眼底的晃动。

祁栖白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些,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垂落,扫过她裸露的颈窝,有点痒,她轻轻一侧头,躲开了。

“别乱动。”祁栖白低声道,像在压住怀中情绪。

她没有再动。

飞船舱门缓缓闭合,气密装置启动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码头尽头,贺昱晖手死死握成拳,掌心泛白,骨节发响。

风声像被刀劈成了细密的丝,绕着码头盘旋不去。飞船的尾焰早已划破夜空,只留下一抹淡金残光,像她那一头被风卷起的长发,渐渐在视线里消失不见。

贺昱晖站在原地。

眼睫低垂,鬓角湿着风尘,手掌仍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感到这样沉重的情绪是什幺时候。

是愤怒吗?不够。

是失落?不够。

是……无力。

明明站在这里,明明差一步就能把她从那个Alpha怀里抢回来,可他不能动。不是不敢,而是——没有理由。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拥有那份资格。

她终究还是,跟着另一个Alpha走了。

而那个Alpha,不是别人,是祁栖白。

联邦的战神,教她成长、带她出战、为她叛国,亲自孤身涉险踏入帝国核心——堂堂一国总司令,用一纸生死之险把她从北塔带走。

他比自己早了十年。

比自己,来得更彻底。

贺昱晖喉头发紧,眼底翻涌着沉默的情绪。他像一头濒临崩溃边缘却被强迫咬紧牙关的猛兽,站在这权力与归属的边境线,动也不动。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展渊走来,一身礼服未改,军袍下摆微扬,眼神仍是那种玩味里带着精准测算的克制。他在贺昱晖身旁停下,淡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果然很值。你说的没错。”

他望着飞船消失的方向,眼神像在审视一场刚落幕的战争。

“那位总司令,可是开出了极高的价码才换回她的命。”

贺昱晖没有回头,嗓音低哑:“什幺筹码?”

展渊轻哂一声,像是在夸一个颇为满意的棋局:“具体机密我不便说。但你可以理解为,联邦主动交出了一枚极其重要的情报节点。而且,还签了份‘短期非侵协约’。”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

“就这幺一个人,换来帝国半年喘息期,和一次渗透联邦内部的机会。”

“联邦玫瑰的称号……果然不是虚名。”

说到这里,他忽然偏头,笑得像无意插刀:“就是不知道,发热期她不让你碰,是不是因为——早就有主了。”

贺昱晖眼神一暗。

那一夜的温度、颤抖、她狠咬下去时的恨意与羞耻,还有那分毫未动的信息素……他怎幺会忘。

干净的,像从未让谁靠近过。

没有标记,没有沾染,没有属于任何Alpha的痕迹。

可她的每一寸神经、每一次呼吸里,却都是另一个男人教出来的痕迹。

那个人教她不服输,教她不低头,教她用刀一样的眼神看世界——

甚至连她在发热期时都能保持冷静到极致,那骨子里的傲慢与沉默,也是另一个Alpha一手培养的。

祁栖白。

这个名字让贺昱晖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够强,够疯,够拽。可现在,他才意识到,有一种压迫力,根本不是来自信息素的威压。

直到见到祁栖白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

她的灵魂里,有别人留下的色彩。

——不是身体的沾染,是信仰。

“啧。”

贺昱晖咬着后槽牙,突然轻笑一声,眼神重新转回来,吊儿郎当地看向展渊,声音懒散,却字字锋利:“怎幺,你喜欢的那个,还没有发热期能让你趁虚而入呢,羡慕了?”

展渊:“……”

贺昱晖歪了歪头,手插在军风外套口袋里,像个刚从赌场里抽完烟的浪荡鬼,懒洋洋往旁边倚着,“你以为她不让我碰是因为有主?”

他盯着展渊,笑意一寸寸收敛,嗓音沉了:

“我倒是觉得,没一个alpha能配得上她。”

“祁栖白也不行。”

展渊眉头轻挑,却没说话。

金曦离开的第三天,天色仍灰沉沉的。

皇城西廊尽头,风猎猎吹起黑色披风的下摆。金屿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雕塑般伫立在雨影中,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纸已微微卷边,显然被反复触摸过。

?他手指粗糙,骨节分明,指腹缓慢摩挲着照片上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女孩一头亮金色的头发,和旁边的黑发女人截然不同,碧眼生光,笑容软糯得像阳光下的牛奶布丁。

他寸头刚硬,肤色偏深,是军中典型的Alpha型保镖身材。刀削斧刻般的面部轮廓配上冷硬沉默的眼神,平日里连帝都的少将见了他都要绕路。他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刽子手,是帝国最令人忌惮的“活命保险”。

但此刻,他低着头,盯着那张小小的笑脸看了很久。

雨水沿着他宽厚的肩膀滑下,打湿了照片角,他却毫无反应。

?胸口沉闷得像压着块石头,喘不过气。

金曦跟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可那天她第一次被俘送入帝都,他偶然看到她的身体检查记录,眼角扫过那一栏赫然写着:“DNA样本编号待归档”。

他什幺都没说,只是悄悄拷贝了编号。

——一个细到不能再细的念头,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不咳不咽,只能任它钝痛。

次日清晨,金屿孤身去了帝国生物研究中心。雨未停,他披着风衣,浑身滴水站在门口,像一把从战场上归来的未封刀刃。

他没有带随从。独自递出特别通行令,提取了金曦的DNA档案,又在样本室门外,从自己胳膊上抽出一管血。

没有上报,也没有通知谁。

?他找了一个不会插手帝国政治的旧识——盛禹年,帝都大学实验室主任。

“匿名比对两组样本。”他声音不高,语气一如既往地冷。

盛禹年接过试管,挑了挑眉,调侃道:“捡回了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金屿嗓音沉哑:“是姐姐。”

他说完那句话就转过身,站在窗边,背挺得笔直如军棍。雨水砸在玻璃上,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两个小时后,盛禹年将报告交给他时,神情不再轻松,声音也低了几个度:“……你确定要看?”

金屿点头,接过那叠纸张,指尖冻得发白。他翻得很慢,一页一页,最后停在那条基因分析栏上:

【同母异父,一级血缘关系确认率:99.999%。】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眼神像落入水底的铁锚,无声沉了下去。

盛禹年盯着他良久,也没再笑,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低声说:“恭喜啊,金屿。你找到了。”

金屿没回答。

他只是把报告折好,整整齐齐地塞进风衣内袋。

帝都的夜总是这样,华丽却冰冷。霓虹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裂痕,如同没被缝合的旧伤。

城西一家老酒馆,灯光昏暗,角落里坐着个年轻男人。

黑皮肤,寸头,肌肉线条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的肩背挺直,军靴踏地,哪怕醉意翻涌,也依旧像个警戒状态下的保镖。

——金屿,帝国第三安全卫队最年轻的“白银盾”。

可今晚他没有任何使命。

他独自坐在吧台最里侧,喝完第五杯烈酒,终于从内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老照片。

照片磨得发黄,边角起翘。女人盘着黑发,端庄却病态地瘦削。

而她身侧,还有个小女孩的剪影,被剪裁得极不完整,像从别的照片上移过来的。

金屿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脸,像在确认什幺,又像是在反复逼问自己。

他喝得很慢,低头的侧脸如刀劈斧刻,眼神沉得仿佛能滴出墨。

他的母亲,是曾经帝国最稀有的S级Omega,被从联邦掠来,成为帝国贵族的“战利品”。那场结合短暂而沉默。

金屿出生后不过五年,他的父亲便在星域交锋中战死。他的祖母,一个冷漠的贵族寡妇,在权力争斗中将金屿看作累赘。她逼迫母亲改嫁——或者自尽。

母亲选择了后者。

她在那个冬天纵身跳入冰湖,留下的只有这张照片,还有一句话:

“我还有一个女儿……她在那边。”

那时金屿才六岁,什幺都不懂,只记得母亲死前几夜,总会把这张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低声呢喃什幺“阿曦”……他以为那只是梦话。

后来祖母也死了。

他从此被编入皇家警卫的训练营,一直一个人。他拼命往上爬,拳头打碎过训练墙壁,骨头断裂二十一次,从来没喊过疼。

他本该毫无感情,是皇家军部最硬的刀,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暴雨里坐了整整一夜。

吧台旁的空酒杯已经堆成小塔,他身上淋着从门缝灌进来的雨,短袖湿透,寸头下的脸冷硬而麻木。

他像极了一把未曾入鞘的刀。

寸头黑皮的硬汉,平日以沉冷着称。

可那一夜,他却像个突然失去了坐标的孩子,手里攥着一张旧照片,醉得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的姐姐,原来还活着。

雨夜漫长,像是整个帝都都陷在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里。

展渊推开那家灯光昏暗的小酒馆时,夜风夹着酒气和潮湿味道扑面而来。他身着一件深墨色风衣,衣摆沾了些水,眼神扫过场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被夜色吞噬的身影。

金屿半歪在破沙发里,军服敞开,领口松垮,露出大片小麦色肌肤。喉结线条利落,胸膛肌理起伏分明,像拉满弦的弓。

他醉了。

眼尾泛红,眼睫半垂,黑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边。明明是一副冷硬的硬汉面孔,此刻却多了点没处藏的脆弱和危险。

展渊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唤他:“金屿。”

金屿睁开眼,瞳仁迷蒙,眼神却还是本能地对焦在他身上。

他没说话,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像认出什幺,又像根本没反应过来:“……殿下?”

声音哑得像酒精在喉咙里打碎了锋刃。

展渊看着他,目光轻轻滑过他敞开的衣领、半露的胸肌、锁骨凹陷处还未干透的水珠。

那是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模样,金屿却毫无所觉,只是懒洋洋靠在那儿,像失了力气的野兽。

展渊没说话,擡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口,却并未扣上,只是指尖在他锁骨处顿了片刻。

金屿像是被碰醒了,眉头皱了皱,却没推开。他侧头,低声笑着:“别摸……”

声音带着浓烈醉意,却在最后一瞬卡住了喉咙。

展渊俯身靠近,声音极低:“你今晚喝了多少?”

“多……忘了。”金屿含混道。

“能走吗?”

金屿没回应,只是擡眸,靠得更近了一点。展渊心跳微顿。

他们的脸只隔着半寸距离,金屿睫毛湿润,睁着那双眼,眼神像是不小心落进了一场让人无法脱身的梦。

“你……靠太近了。”金屿喃喃,语气像责备,却又像在撒娇。

展渊没有后退,反而更近了一点,鼻尖几乎碰上他。指尖掠过金屿下颌,掌心抚上他侧脸的骨线,微凉的指节轻轻一压,像在确认他是否真的醉得无法抵抗。

金屿的背紧贴着沙发,头仰着,军装散乱,领口敞开到锁骨以下,皮肤上带着雨水未干的湿意。他像一只疲惫的兽,浑身肌肉线条依旧拉得紧实,却因酒精失了杀气,只剩倦意和野性未收的魅力。

展渊没立刻靠近,只站在他面前俯视片刻,目光深幽。金屿的眼睛微睁着,迷蒙又带点警惕。

“金屿。”他唤他,声音低哑。

金屿眨了下眼,像是认出他了,嘴角带着点不屑又像戏谑的笑:“……殿下?”

他没坐直,反倒更像在故意示弱地倚着沙发背,半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拉着自己酒杯的边。

展渊终于走近,微微俯身,伸手拽住他肩膀想扶他起来。

“别碰我。”金屿懒懒说了句,却没挣扎,任他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扣在自己肩膀上,甚至还故意向后一靠,让展渊拉得更吃力。

他眯着眼打量对方,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手腕,声音哑着,带着点醉意不清的挑衅:“你力气太小了,殿下。”

展渊目光一顿。

下一秒,他没再扶,而是半跪下来,将金屿的手臂拉过自己肩上,用身体把他半抱半拖地拽起——那一瞬间,两人几乎贴得毫无缝隙,金屿整条胳膊顺着他的颈后垂下,手指有意无意扣住他后领。

“你知道我能自己走。”金屿鼻息灼热地蹭着他侧颈,像是嘟囔,也像是在确认他的极限。

展渊喉结动了一下,低声道:“那你就走。”

金屿没动。

展渊没说话,只是手掌顺势按住他腰,指尖从他侧腹滑下,贴住他腰窝处那条枪伤旧痕。

金屿觉得痒,侧身躲开,身上的热度透过布料一寸寸往身上蹿。

沉默里,展渊把他拽到自己车前,用车门抵住他身体,目光慢慢扫过他半湿的发、发红的眼角和敞开的领口。

“别这幺看我……”金屿低声道。

金屿闭了闭眼,没再说话,只是手掌撑在展渊胸口,像是在推,也像是不愿太快被放下。

雨夜太静,灯火摇曳。

展渊将醉醺醺的金屿半拖半抱进座驾,后车门关上的瞬间,世界一分为二,窗外冷雨滂沱,窗内却像一座温热的牢笼。

金屿浑身湿透,军风外套敞开,领口滑落至锁骨下,露出大片滚烫的肌肉线条,水珠沿着他喉结蜿蜒而下,一路隐入胸膛。他靠在座椅里,像一头被烈酒驯服的野兽,眼尾泛红,呼吸粗重,汗水将黝黑的皮肤映得性感逼人。

展渊伸手为他系安全带。

手刚触到他胸前,金屿却猛地反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嵌进血肉里。

展渊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金屿突然低头,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湿发蹭过他的颈窝,呼吸灼热、凌乱,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人吞进烈火深渊。

“……别走。”金屿的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见,嗓音混着酒意和梦呓,仿佛一口咬进展渊心口,“别、别走……”

展渊的指尖一颤。

他低头看着金屿靠在自己怀里,浑身都是压抑的肌肉和无措的力量。他眼尾发红,睫毛湿漉,咬着牙,却偏偏说出那样的话,像个终于垮掉的少年。

展渊动了动喉结,忍不住伸手揽住他的后颈,将他往怀里按了按。

“我没走。”他低声说,语调带着轻微的颤。

金屿却忽然像失控一般,将他整个往自己胸前压去,酒气混着信息素的躁意撞进展渊的鼻息。他半敞的衣襟摩擦着展渊的军装,火星撞进水里,都是压抑不住的火。

展渊几乎失控地想亲吻他。

可下一秒——

金屿的唇,轻轻贴在他耳边,呢喃出两个字:

“……金曦。”

仿佛一盆冰水浇了下来。

展渊僵住了,像一瞬间被踹进深渊。

他看着怀中这个筋肉紧绷、呼吸粗重的男人,脸埋在他颈窝,喃喃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声音那幺轻,却又如此笃定。

“金曦……”

展渊缓缓松开了手。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金屿的温度,像是被火焰烧过的余烬。那一瞬,他什幺也没说,只是靠在座椅上,目光一点点沉下去。

他只是那场醉意里的幻觉。

车停在了寂静的庭院里面,展渊下车在外面静立了片刻,目光微敛。

月光从雕花窗棂洒落在他修长的侧影上,勾勒出一身剪裁利落的军装线条。他站在庭院中,姿态温润、矜持,像是从宫廷画册中走出的青年贵胄——黑发整齐地束在领后,绿眸清冷,睫羽修长而沉静,五官既俊逸又克制,唇角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弧度。

他俯下身。

金屿靠坐在车坐沙发上,醉得微红的脸颊埋在臂弯里,领口半敞,肩颈线条流畅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拉丝的肌肉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像一头睡着的野兽。

展渊伸手,替他拉好散乱的衣襟,指节分寸得当,动作克制、礼貌,像是在替一位“值得怜悯”的旧部遮风挡雨。他的动作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细致入微的体贴。

可就在他扣上最上面一粒扣子时,金屿含糊不清地又喃了一句:“……金曦……”

展渊的动作停住了。

片刻后,他仿佛听清了,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小的细节变化,落在他如此完美控制的表面之下,却像针尖刺破了一整张绸缎。

“金曦。”他低声重复,嗓音不大,却像是亲自尝了一口毒。

他低头看了金屿一眼,唇角缓缓浮出一抹淡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礼貌的笑意,温润却凉薄,像冬夜手中未融的茶盏。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真是……忠诚。”

他语调仍旧优雅,如同昔日在朝堂对百官的温和劝解,只是每一个字都慢得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你明明是个Beta,不会发热,不会着迷,不会……被信息素影响。”

“可你偏偏栽在她身上。”

展渊俯下身,姿势近乎亲昵,眼神却锋锐得几乎可以剖开人心。

他紧紧的盯着金屿,手指划过他的脸颊。

“明明你们只见过一面,你还被人家操纵了,怎幺,第一次体验到Omega的信息素,让你魂牵梦绕了?”

“别傻了。她要的从来不是你。”

他伸手,极轻地触了触金屿腕间的茧痕,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靠近金屿的身体——掌心热度尚存,却如烫了一把雪。

“你不过是她在这个帝国里……勉强用得上的一把刀。”

“人家是S级Omega。”展渊微笑,“你不过是个Beta。”

“连喜欢她,你都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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