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前嫌的男人 3】

翌日晨光熹微,天泽府内白雾缭绕,修竹成荫的石道上,一名白衣青年快马加鞭而来,风雪不沾衣襟,足尖一点,身形已落在东厢外。

楚修远一踏入院内,便望见廊下静坐的沈泽。

他一身素色中衣,广袖挽起小半,露出结实小臂,纱布未完全束紧,隐见胸前大片交错的伤痕。可他神情宁静,唇色微淡,姿态却如青玉雕成,温润、正直、沉静如山中朗月。

他坐着,一手执杯,一手垂膝而落。即便伤重之躯,也掩不住那由内至外生出的正气。

楚修远却一眼就皱眉了。

“你怎幺成了这副样子?”

他语气向来直接,毫无寒暄,走过去时已跨入正厅内,开门见山道:

“我昨日从赤灵谷听说你宗门出事,立刻赶来。清娇说你受了伤,我当时不信,哪知你真成了……这样。”

沈泽擡眸,微笑如昔:

“修远,好久不见。”

他声音柔和,低沉中带着平稳的磁性,楚修远一愣——这人模样虽憔悴,气质却和以往无二。

温文、坦诚、不卑不亢。

甚至因为这病弱之姿,更添了一点孤高之意,像是悬崖之上独自绽放的一株青莲。

楚修远落座,目光扫过他胸口,冷哼一声:

“听说你根骨毁了?”

沈泽没有否认:“嗯。”

“修为也废了?”

“也算。”

楚修远靠椅,眯眼道:“你打算怎幺办?”

沈泽垂眸:“该怎幺活,就怎幺活。”

楚修远看着他,忽然说:“你是个好人,但我不信你会甘心当废物。”

沈泽看他,片刻后轻声问:“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楚修远冷笑一声:“你猜得倒快。我来,是想提醒你。”

他靠近些,语气骤冷:“清娇……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沈泽微微一怔,眼中仍无波澜:“你见过她几次?”

“见不多。”楚修远眸光锋利如刀,“但我见过她对人说话时,眼睛从不看人心,只看人强弱。”

“她对我笑得很甜,可我看见她掌心一直在捏衣角。”

“她讨厌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她装得比谁都怜惜。”

“沈泽,她想养你,榨你寿元,骗你心肝,然后把你送去炼丹鼎里都不眨眼。”

沈泽没有动。

楚修远道:“你信不信随你,但若你真还留着点命,就离她远点。”

说罢,他起身,拂袖出了门。

但未曾走出廊角,便撞见了——清娇。

她今日着一袭浅杏百合衫,腰细如柳,珠玉轻坠,温婉娴静,肌肤胜雪。见他来,神情似惊又喜,立刻盈盈一礼,语声宛转如泉:

“表哥怎幺来了?怎幺也不唤我一声,让我备茶?”

她笑着擡眼,眸光水润,一派关切真挚。

楚修远本想一语刺断,但对上那张脸——

他不得不承认。

哪怕他自诩不近女色,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她实在太好看了。

不是那种明艳张扬的美,而是柔顺温雅、举止有度、眉眼之间似藏雨露。她看人的方式,温温软软,好像世上所有锋芒在她眼中都会被融化。

他却立刻冷下脸。

“我只是来探沈泽的伤。”

清娇神色不改,只柔声笑道:“他是我未婚夫,表哥关心他,我自是感激。”

楚修远没有答话,欲走。

她却上前半步,像无意地开口:“表哥近日修为似更进一层,可否有突破契机?”

她声音轻轻的,像在无意中探问,却带着一点试图亲近的意味。

楚修远眸光一冷,斜她一眼:“你想做什幺?”

清娇一愣,旋即掩唇一笑,带着点羞怯:“没什幺……我只是关心你。”

“毕竟我们也算亲人。”

楚修远冷冷道:“你别碰我。”

清娇怔住。

楚修远一步越过她,未再回头,只冷淡地扔下一句:

“你笑得越像个人,越叫人怀疑你藏着几条蛇。”

她站在原地,表情一瞬僵住。

但下一刻,她又笑了,眼神仿佛什幺都没发生。

——她从不失态,从不犯错,从不多言。

她只是目送楚修远的背影走远,然后缓缓回眸,看向廊下坐着的沈泽。

他正捧着那盏药茶,面色清淡,没看她,只是轻轻咳了两声。

她缓缓走过去,坐到他身旁,温柔唤道:

“泽哥,你和表哥聊得……可还好?”

沈泽擡眼看她,眼神温柔,语气依旧:

“挺好的。他关心我。”

清娇笑了笑,低头替他整理披衣:“那就好。”

可她心里却已经在回味——刚才楚修远看她的那一眼。

那眼神里确实有厌恶,可最开始的那一下……

明明,是动心。

她又看了沈泽一眼——

温和、清隽、体贴、沉静,根骨全毁,彻底废人。

但肌肉线条实在太好,哪怕只是坐着,都显出那副无可挑剔的体魄。

是她喜欢的那种。

她忍不住心中一声叹息:

可惜了。

在个废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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