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吗,戎?」
坎里的声息从耳后传来,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姿势的关系才靠得那么近,但银戎的后脑勺乃至于后脊神经仍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酥麻。
「嗯、弗里夫很棒……」
其实银戎正想接着夸赞坎里也很厉害,可是在突然引发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之后,他反而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只有紧紧地抓住弗里夫的鬃毛,将那份莫名的诡异感给转移掉。
「戎,放轻松点,」坎里忽然复上他紧绷的手,轻轻地抓握暗示他放松。「你这样紧抓着弗里夫,力道不对的话,牠可是会突然抓狂的——」
「啊、是吗……」
银戎不仅松开、甚至还动作灵敏地抽出了手,他知道自己这般神经质地缩手有点唐突,也知道身后坎里一定露出了疑惑之色,可他就是无法控制地那么做,就像误触电流似地反射性收缩一样,等到自己察觉到时已经太迟了。
「戎?」坎里见他这样反而不太放心,身体愈靠愈近,几乎整个胸膛都伏在他的背上,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有哪里在痛吗?」
「没事、我没有哪里在痛……」
银戎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毕竟坎里只是很单纯地在尽他照顾的责任而已,并无其他的不良意图。不正常的,是自己那些不该产生的感觉与反应,那种只有在社交迷乱、色情猖獗的文明世界里,才会滋生的邪恶欲念。
为了避免他再深切地关心下去,银戎故作没事地问他:「我们的目的地还没到吗?」
「就快到了,你看那里。」
坎里愉快地指着前方一处错落大大小小的黑影,仔细一看,那是一栋栋尚在搭建的木屋,和一群群来回不停走动的男人们。
愈来愈接近的时候,便陆续有人用着当地母语在跟坎里打招呼,更绝的是,这群人在跟坎里打完招呼后,竟也紧接着和银戎打招呼:
「坎里的同伴,你好!」「哈啰,坎里的同伴!」「午安,坎里的同伴!」……
虽然每个人私下交谈的时候都是使用银戎所听不懂的荷阜尔族语,但在跟他打招呼时,却是用中文。
他们的脸上皆洋溢着有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声音亦是充满了活力而宏亮,好像他们全跟他很熟,热情的程度,让他深刻地感受到坎里在这儿、是有多么地受到欢迎。
「他们都是我的工作伙伴,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同事。」
坎里跳下马将弗里夫牵到一间小木屋前,将牠拴在屋旁有遮罩的柱栏边。正午时分、烈日当头,这里正是伙伴们午间休憩以及补给能量的歇脚处。
银戎被扶持下马,开始又以拐杖代步,目视起这屋内的简单摆设、以及那屋外令人激奋的造屋现场。
他看到其中一栋盖到一半的房子,和旁边一部似乎是他们自制的木材推高机,还有四周各自堆叠大小不一的木头,有工整削好的平板木头,也有未经处理的原木、大树干和小树枝。
而令人无法想像的,是他们这里完全不用电钻、电锯之类的机器,靠的是传承的技术制刀造斧与累积的经验徒手操作;利用最天然的素材和最原始的方式,去造就一栋栋坚固舒适的房子。
坎里从他的工具袋里,拿出一把把可割可砍的长斧短锯、铇削工具、以及一些自制的皮尺和丈量器,引以为豪地秀给银戎看:
「当伐木工人将我们所需的木头运送到目的地时,我们就会按照屋主的指示,和伙伴们共同拟出一份设计图,在大家讨论没有问题之后便开始分路进行。通常我们会以自己专攻的部分先行制作,像我就是负责将原木切割成我们所需要的形状,包括外观的大小、木质的硬度、衔接的切面、板块的密合、重量的承载以及安全测试。等大家各自的工作都做好,我们就会开始去进行必须共同出力的堆建。一间三个人居住的房子,从规划到造建完成,大概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像你现在所看到的这间四人房,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大约再过一个月,那个新的屋主,就可以搬进来住了。」
当下银戎认为坎里所说的造建方法,应该是天方夜谭,直到去他们的工作区探视,这才发现,这里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连这里的人,都是那么不可思议的绝妙。
「除了盖房子,我偶尔还会制作一些家具或是雕些小木品,送给他们当家饰。每次完成一栋新房子、看到那些新屋主开怀的样子,我和伙伴们也都会为此开心不已,直到下一个新任务的来临为止。」
坎里很兴奋地说。看样子,他真的很沉浸在工作的乐趣里,银戎还是头一遭看到,有人把这么劳心费力的工作,做得这么的开心快乐。
他观赏着那些放置整齐、渐现雏形的半成品,还有坎里所谓的小木品,例如木板刻画、花雕木椅、木雕容器、小木鸭玩具等等,雕工之精细,令人不禁怀疑此人根本就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抑或一个训练有素的木匠?
「在哪学的?手艺好巧。」
「从小就喜欢往工地跑,大人们会给我一堆没有用的废木料,我从小木屑开始玩起的。」
「这样也能玩成一个木匠,太厉害了。」银戎由衷地钦佩,这样的才华配上那张俊帅的脸孔,要是带到自己的那个现实世界中,肯定迷倒不少女孩子。
而那双亦将他自己的维生工具雕琢得既细腻又别致的巧手,前不久才刚抚摸过自己的手而已,一想到这里,银戎竟是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就连脸颊、耳根,好像也因此而发烫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