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确定与不确定

「我不确定能不能两周完成。」白轻回答。

徐英寿原本给自己倒了杯酒,望她一眼,将杯砸到墙上,白轻被那声巨响惊吓。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并了解到玻璃杯的破碎与不可逆转,但那意味着什幺样的情绪,一时不能明白。

她的恐惧,纯粹是对突发噪音的恐惧。

不,还有其他的事吧?

她退到墙边,目光仍紧紧盯着徐英寿,拆解他的五官,唇抿了起来,他起身,她又低头看自己的手,颤抖着。

啊,原来是害怕啊。

怕他。

怕什幺?

怕自己也像那个杯子?

「徐......英寿,你生气?」她学习过该如何阅读表情,抿起唇就代表紧绷,代表不开心,他来到她面前,阴影将她完全覆盖,他太高了,像座山峰,她读他的神情,一遍不解便再读一遍。

白轻那双眼其实除了清澈,还深不可测,他徐英寿能用恐惧控制人心,但对她不行,她远在人世规则之外,他捏住她的肩,那样赢弱,那样不堪一握,轻轻一提,整个人便被他抱了起来。

她没挣扎,像只还没学飞却坠出巢穴僵直的小鸟,徐英寿弯身,「小轻,两周,做不到妳大伯就活不成,明白吗?」

放开她时,她还望他,也不知是惊吓还是卡住,又或者只是在重新认知他徐英寿这个人。

然后她忽地伸手,纤细手指轻触他,徐英寿一愣,但她像盲人摸象,摸完脸,摸到他领口黑色衬衫黑色领带,衬衫领角被一枚金属领针固定,所有线条皆被他自定的强烈规则束缚又束缚。

表面文明的伪装,没露出他身上丁点代表流氓黑道的纹身。

然后她才将手收回。

「好。」她说。

徐英寿看她,几秒后道,「我送妳回家。」

***

晴因约白轻去私人皮拉提斯课,白轻沉默,不像往常至少有问有答,「发生什幺事了?工作不顺利?」

她抿唇望晴因,「有一个人......」

「有一个人?什幺什幺?我还想介绍人给妳约会,妳已经认识人了?」晴因跳起来差点撞上更衣室的门,「什幺样的人?」

「工作上的人......我有点怕他,但是......」

「你们药厂主管?老板?」晴因仰天叹了口气,不过也正常,白轻的世界里大概没有约会这种词汇,「他逼你加班?」

换白轻一愣,「也算是.....这幺回事吧。」晴因会算命不成?

「那『但是』什幺?」

「我以为是怕,但好像又不是那幺怕,反而......」她不知道怎幺描述,「他订了规则,起码,有规则......」她迷惑了恐惧感和依赖感的界线,书房里,地板擦得晶亮,几盆观叶植物隆冬中也像假的一样绿油油的充满生机,一切在他面前都被一种规则性强制规范。

即使黑暗,但井井有条,风霜雨雪即便本质相同在他面前也不会混淆。

「我听不懂,」晴因摇头,「他是不是pua妳啊?我告诉妳,职场霸凌可以举报的......」

「上次送你的东西用了没?」冲凉的时候,晴因突然探过头问,水气氤氲,白轻看不出来脸红没红,八成是没有。

她果然摇摇头,「还没。」

「哎,性是舒压最好的方式,妳又有洁癖,淫乱性爱派对大概不适合妳,用那个吧,真的不骗妳,十秒上高潮,然后就全身舒爽,答应我,今天就用好吗?」

「不过真的不想跟我去性爱派对玩看看?很刺激的,有一次......」晴因在给全身抹乳液,抹完递给她,白轻专注地听,她也有好奇,「有一次怎幺了?」

「哈!」晴因笑,「就说妳会有兴趣,有一次我在里面遇到一个男人,虽然戴了面具看不见脸,但光看嘴唇也知道是个帅哥,他的嘴唇好性感,不特别薄,唇角微微上勾,身材之​​火热,根本是超模等级的,门框男听过没有?」

白轻摇头,「什幺意思?」

「就是很高,宽肩窄腰,根本双门对开大帅哥,目测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他一把抱起我,就这幺两腿跨在他手臂上做......后唷,真的是入得心膛出得......」

「然后呢?」

「然后......」晴因嘴一瞥,「他差点弄死我。」

「什幺意思?」她确实不明白。

「就是差点爽死啦!」晴因眼神一暗,嘴上打个哈哈笑过去,这幺难忘自然不会忘,性欲的极致潮巅与死亡兴许真的只有一线之隔,被那人送上西搞不好连怨恨都难积,肉身度舟来着。

「算了,这种多人活动不适合妳,诶,线上约炮还不错......」

回到家,白轻又洗了一次澡。

想了想,从抽屉中拿出那白色小盒,仔细阅读了说明书,使用前请将按摩器清洗消毒,若出现过敏反应,请立即停用。

她照做,然后将东西放在下身,打开开关,她有性欲,十几岁时就有了,书中也说这很正常,按摩器高频的震动比手指灵活矫健千倍,她吓了一跳,好劲的振幅,稳了稳手,再对着位置放回,这次握紧了。

下身柔润饱满,多汁多水,敏感度太高,而器械不知疲惫催上潮巅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她放松身体,放弃心智运作,就这幺随它奔到尽头。

直到一阵凉飕飕,才发现自己瘫躺在床上,全身都湿了。

她起身换床单,然后再洗一次澡。

重新躺回床上时,她拿起手机,点开聊天论坛那则很久没有回复的讯息,蓝Is,「抱歉很久没回复讯息,」她致歉,「最近发生一些事,生活有些混乱。」

萤幕亮了一会儿,接着就暗了,蓝Is尚未阅读。

睡着前,手机一震,她睁开眼,以为是蓝Is,但却是一个没想到的人,储存名字是姜匀理督察,「白小姐,明天有空见面吗?」

关于伯父的案子,前几日警方那头一位姓吴的女警官曾电话说明已锁定嫌疑人,正在追查其行踪。

隔日下班,姜匀理开车来接她,没说去哪,白轻没有想过两人除却案件之外的情况,私下见面似乎是不是奇怪这个问题,直到路虎上了渡轮,最后又在黎雨岛一处小别墅停下,她才有些隐隐地不安。

不安什幺?

她也不知道。

「姜警官这是什幺地方?」

「我家。」他答,转头望她,她也望他,一眨也不眨的眼睛,白轻解读他的嘴唇,松弛?紧绷?微笑?或者意味不明?

这方发现他的唇角微微上勾,不知怎幺,突然想起晴因的胡说八道,关于一个嘴唇与身体皆很性感的男人。

「白小姐,我不会对妳做什幺,只是想和妳见面。」多幺不和时宜,多幺违反警队规定,但违反不违反,是因人而异的。

白轻不知道也不理解这种规则,因此在她来说便不存在违反,「我想认识妳,仅此而已,我猜妳不喜欢嘈杂的地方。」

「......是不喜欢。」

「那请进吧。」

屋子很丰富,为什幺用丰富形容?因为东西不少,但是放置得井井有条。

老宅加建,门面狭仄,入了门却别有洞天,复古磨石地板,木造结构,黑框木窗,长长的廊道与采光窗,窗外是中院,后面还有后院与车库。

窗台上一排红陶盆香草,欧芹、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手指摸过,香就长长久久留在掌心。

家具都是老件,MCM,精巧复古,不少木制家具都有精心修复的痕迹。

白轻赤足游走,姜匀理拿出几瓶气泡水和零食放在桌上,白轻喝了水。

车房中没有车,改成一个小工作室。

里头有张尚未完成的茶几,待磨,木艺工具一应俱全,她拿起盒里一柄凿刀端详。

「小心,那很锋利。」姜匀理靠在门边看她。

放回盒中的时候果真不小心轻割了指尖,他抽了张纸过来,压住她的手。

其实比纸张割伤还小,白轻也不觉得痛,转而看向工作室中间那张大锯桌,「妳想试试?」他问。

「嗯,」

姜匀理拿起一片残木对线放好,握住她的手,按开开关,刀床上锋利刀片猛地开始旋转,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他的手很大,完全将她包覆。

木片受了阻力,微微地滞,轻用点力,便给切豆腐似地轻轻削下来一片,刀过的时候收摄心念,他说。

手在刀的边缘,心也是。

木屑纷飞,空气中都是木头清香的气味,开关重新关上,震耳欲聋的刀片旋转声戛然而止。

他将木片递给她,白轻在他倾身时仔细端详姜匀理的脸,一个一个拆解,他带着一副眼睛,黑色细金属框的,那天在警局,她便是靠眼镜认的他。

头发短而清爽,一点拖泥带水的感觉也没有,一身略宽的白色衬衫,松弛包覆他挺拔的身材,但他不像徐英寿有纹身,若他今天不戴眼镜了,自己还能认出他吗?

说了话就可以,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和徐英寿一样。

他似乎觉得有趣,任她观察,良久白轻才反应过来这样等于失礼,失去礼节没有礼貌,她开口解释,「我......认不得人,我记不得别人的长相,所以得靠其他特征,声音,耳朵的形状,发型之类的来记忆。」

他微微惊讶,难怪刚刚他将车停在约定的地方,她明明看见了他,却没有马上走过来。

「从小就这样了,也读不懂别人的表情。」

「是个很奇怪的人。」她补充。

「那天......妳怎幺肯定受伤的人是妳的伯父?」

「我无法百分之百肯定。」白轻答,「毕竟我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几秒后,姜匀理突然笑起来,白轻问他为什幺笑,他说她并不是奇怪的人,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看不懂索性看不见,真正的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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