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敢

少年步履未停,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从里头拣出一罐碳酸饮料,又“砰”一声将门甩上,拇指勾起易拉扣环,罐内气体“呲”地逸出,仰脖几口饮尽,厨房才飞出一道弧线,空罐“咚”一声撞进墙角垃圾桶。

“小驰。”

秦丽华又唤,月韶低垂着头,在瓷盘反光里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妈,我今儿输球了,没胃口吃饭。”

温驰嬉皮笑脸,俯身撑在桌沿,一手搭在女人后背,口吻带点戏谑:

“难为您下厨烧那幺多菜,我是真没胃口赏脸,您就饶了我吧。”

饶是先前心里头再不快,被儿子这幺一插科打诨,秦丽华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也不由缓和几分。她拉开儿子的手,下巴指向左前,擡目示意他听话:

“不吃饭也给我好好坐着,没瞧见今天家里来客人?”

梁昱筷子一顿,温驰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是梁昱,比你大一岁,旁边是他妹妹,月韶。”饭吃得差不多了,秦丽华放下筷子,向温驰介绍,“你爸堂姐家的孩子,轮起来也算表亲,以后就要住在我们家了。”

温驰“哦”了声,横着一条腿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从裤兜掏出手机,“咔哒”一声解锁,闲着无聊玩起愤怒的小鸟。

秦丽华看了儿子一眼,视线收回,朝旁侧梁昱淡淡一笑,“这是我儿子,温驰,平时被家里人宠坏了,不太懂事,以后要是有什幺冲撞的地方,还请你们多担待。”

梁昱客客气气接应,温驰坐了没两分钟,QQ上收到兄弟发来的消息,右腿一放立直身体,撂下一句“妈我上楼洗澡了啊”就健步转身离开,椅脚摩擦地面的嘎吱余音袅袅。

等他走远,月韶才轻吐出口气。

……

晚饭过后,梁昱在房间收拾行李。

从延州到平阳,他背了一路的绿色牛津包,里面只装了几套换洗衣物,一条褐色旧毯,一只破烂灰白的小熊玩偶,和一本黑色硬壳的横线本。

外婆生前罹患癌症,治疗费用基本已耗光积蓄。丧葬事宜结束后,在邻居帮助下处理完房产,他就带着妹妹北上到平阳,来投奔母亲的远房亲戚。

梁昱把衣物搁进衣柜,合上柜门,身后房门突然“嘎吱”一声轻响。

他回头看,是月韶来了。

她刚洗完澡,发梢湿漉淌水,巴掌大的脸颊晕开浅淡绯色。棉布睡裙长及膝盖,堪堪露出两节纤细小腿。方圆领口已经洗得变形,白皙颈项下,微凸锁骨伶仃瘦削,胸口却有起伏弧度。

“洗完了?”

梁昱朝她笑了笑,移开目光,半蹲下身,想把地上的牛津包折叠放好,女孩却一下扑到他背后,糯软手臂圈住脖颈,胸脯压在脊背,低声说了句:

“哥。”

兄妹俩自幼相依为命,他知道妹妹心思细腻,今日际遇让她心有忧虑。只是寄人篱下别无他法,他们惟有随遇而安。

“起来。”他推了推她胳膊,见她不愿动弹,又笑了声,“快起来,哥后背都要被你压折了。”

月韶只好慢吞吞松开胳膊,在哥哥床边坐下。

两人房间几乎一样,浅色木质家具配米白墙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像宾馆标间一样规整。窗式空调在墙上嗡嗡鸣响,听起来像一头疲惫老牛在喘息。

“哥,今晚我想和你睡。”

月韶抱着膝盖,蜷缩在哥哥床上,乌黑瞳仁映出吊灯光点,嗓音微不可闻:

“我一个人不敢。”

梁昱动作一顿,从柜子里取出吹风机,才低应一声。

他给吹风机插上电源,就要交到月韶手中,女孩又撒娇让他帮忙吹。梁昱拗不过她,只好依着她坐到床沿,月韶一骨碌就爬了过来,卧趴在他大腿上。

吹风机鼓出热风,微带薄茧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月韶趴在哥哥腿上,眼皮开始瞌睡,身体松软褪力。

她愈来愈困,梁昱脊背却愈来愈僵。

紧密贴合的身体熨着温热,女孩胸前垫着柔软,牢牢压复住他大腿。乌黑发丝被他拨转散开,盈盈一握的后颈,在他眼前溢出光泽。

他喉口发干,陡然关掉吹风机,拎着女孩脚踝把她拖到床上。月韶被推着滚了个身,呜咽了下,睁大眼睛瞪他:

“哥!”

梁昱笑了笑,摸了下她发顶,拾起衣物走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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