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温驰。”
梁昱主动和他打招呼。
温驰用鼻音轻“嗯”,目光直直落定在他旁边。梁昱循目看去,月韶紧紧挽着他的手,只露出一个头顶,身体语言明显紧张。
他看回温驰,少年轻嗤一声,未等他开口就快步朝里屋走去,背影懒散而又松弛。
“哥,他好没礼貌。”
等少年走远,月韶才敢小声低念。
梁昱笑了笑,牵起她手带她往里走,只回一句:“没事,我们做好自己就行。”
……
一夜通宵达旦,温驰在房里睡了个天昏地暗,连晚饭都是罗姨端进他房间。
晚上七点,他终于从沉睡中转醒,迷迷糊糊抓起遥控,关掉空调,等室温渐渐回暖,才支着胳膊坐起,置身在幽暗一片的房间,拖着尾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房里有点热,他按亮台灯,趿上拖鞋走去开门。
八月末的晚上,夜风清清凉凉,阳台门一开,就伴着低伏蝉鸣吹入进来,霎时让人清醒大半。
他漫不经心走到阳台,弯腰提起角落喷壶,踱步倚近栏杆,给上头那排多肉浇水,目光无意眺向远处榕树,在同样的位置,目睹一抹同样的颜色。
想起今晨的偶遇,鼻腔又哼出一声轻嗤。
温驰放下水壶,手插着裤兜,慢慢悠悠下了楼。
……
穹顶繁星点点,深蓝夜幕似一块绒布,嵌着一颗颗闪烁钻石。
月韶坐在轮胎上,手攀着挂绳,小腿垂在空中轻晃,裙摆随风飘拂,闭眼感受凉风习习的舒惬,身体不由轻松下来,心中泛起些许欣快。
自外婆过世后,她很久没有这幺放松过了。
月韶闭着眼,听闻身后脚步靠近,以为是哥哥取外套回来,轻声说了句:
“哥,晚上的风好凉快。”
身后脚步慢慢立定,阵风陡然吹响婆娑,树上叶片哗啦啦地翻奏响声,远处鸟啼隐约传来。她荡着秋千,模模糊糊听见一声低笑,夹在风声里递入耳廓,仿佛捎带几许戏谑。
“是很凉快。”那人终于开口,语音拖长尾调,“但你不觉得,这里的蚊子有点多吗?”
不是哥哥。
月韶心头一跳,倏一下睁眼,余光瞥见身后黑影,心里又是一惊,当即就想从秋千上下来。
“哎你当心点儿——”
温驰伸手去扶,指尖刚碰到女孩手背,她就像触电似的猛一瑟缩,手指脱离挂绳,被惯性带动着向前荡去,只电光火石一瞬间,就如雪球般闷声砸落到地,痛吟随之响起。
“……靠。”
他脑子空了半秒,回过神来,立即跑去观察她的伤情。
……
第二天下午,一直出差在外的温兴茂终于赶回平阳,到家之后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立在客厅开始训人。
“温驰,你给我坐好。”
温兴茂负手而立,沉着脸色,看见儿子不以为意的懒散模样,心头怒火更甚:
“月韶刚到我们家就遇上这样的事,你让我怎幺和她外婆交代?你怎幺就这幺会闯祸?啊?下个学期就要念高二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温驰?”
温驰正襟危坐,目光却不自觉放空,温兴茂喊了他两遍,他才终于有所反应:
“昂?”
“你……”
温兴茂气得说不出话,上前欲动手招呼过去,旁边的秦丽华忙拦住丈夫,低声埋怨了句:“行了,骂一顿差不多了,孩子又不是存心的,一个意外而已。”
温驰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温兴茂见他不知悔改,欲再度开口训责,门廊外头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纪叔去医院把月韶接回来了。
梁昱开门下车,走到另一边帮月韶开门,扶着她从车上下来,看到她颧骨上贴着的创可贴,心中又是一紧。
昨晚她在树下荡秋千,他不过进屋拿件外套的工夫,等再折返回院子,就看到月韶昏迷不醒地躺在草地上,一瞬间心脏几乎停跳,冷汗出了一头。
他顾不得追究前因后果,在温驰协助下把月韶抱上了车,又喊来纪叔开车,将她送到附近最近的医院,由急诊医生诊断过后,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丝。
月韶头部落地,脑震荡引发短暂昏迷,幸而坠地时有手臂作俯冲,头骨没有撞得太厉害,只是右手桡骨骨折,需要打石膏静养些许时日。
梁昱扶着月韶走上台阶,进入屋子里,先同舅舅舅妈问了声好,才将目光投向沙发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