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酸刻薄

凌芊芊非常之开心。

天已经黑了，她久久的坐在木质铺有软垫的坐垫上，马蹄急踏，颠簸的她又想笑又想吐。

少女伸头探出马车外，望着四周的漆黑，感受着清新的空气。

她“逃”出来了，从醒来至此，她对那个诡异，静谧的有些可怕的院子有一股自心底而发的熟悉感，但她又极其确定，她并没有去过那个荒芜的院子，越驻足停留，越像刀子扎破心膛，看到水井时，钝痛刺激着心扉。

很怪异的感觉，凌芊芊抚摸着心口，她想，或许是原主的感情，躯体迫使她远离那个地方。

凌芊芊又想破口大骂，她在奶奶那，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苦？回想奶奶的哭声，她又突然脸色苍白。

她得回家啊。

当时光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稀里糊涂就答应了黑衣人大哥去不知道啥地名的破地方。

凉风吹的她微冷，少女索性放下帘子，缩在一团，凌芊芊哭丧着脸，没有方法吗，必须随遇而安吗？

随遇而安似乎是最好的办法，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像小说里那群穿越女一样，跳河，上吊，割腕，看着就惊惧的模样。

刻板印象让她始终觉得会上电视。

最重要的是，凌芊芊一向是怕疼的。

她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敲打慕殷给她的包袱，里面全是他装的银两之类，凌芊芊目光中带着绝望。

人活着有希望吧。

她可是新时代女性，怎幺会有消极情绪呢！不可以这样，至少在不知道怎样回家之前。

凌芊芊就这样为自己打气，凌芊芊加油！你一定可以的！今天加油！明天也要加油哦！你一定可以感动上天的！

凌芊芊被自己逗笑了，“哎呦，我不行了。”

一阵沉闷的声音传来，“姑娘怎的不行了？可是找个客栈休息一夜，”马车速度渐渐慢下，赶马的暗卫担忧的问。

慕大人临走前可仔细的吩咐过他，若凌姑娘有任何不适，都需飞鸽传信予他，姑娘体弱，务必保护好凌姑娘。

哇靠！凌芊芊差点忘了这个马车不是全自动的。

“呃，嗯，呵呵呵，不用……咳咳咳，不必，快些到达便好。”

“日夜不停，只需三日。”

按照萧凌澈的进度，预计派的暗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现在是与阎王赶时间。

凌芊芊：……？那幺久。

那不是一路上风餐露宿！

“这样，”凌芊芊苦思冥想，终于憋出这一句话，“那你…快点，本小姐有些累了。”

马车继续“哒哒哒”的前进，速度比之前更甚，颠簸的她睡不着觉，索性马车大，可以容她躺下，直到后半夜才坚持不住睡过去。

*

一路上，果真憋屈，饿了吃些暗卫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干粮，干巴又难吃，砸吧的凌芊芊嘴疼。

途中路过几个类似于现代省点城市的地方，凌芊芊觉得新奇，叫停暗卫，忙不迭的扶着栏杆下地，差点站不稳摔倒，但不一会就被眼前当地的上元灯节繁华景象所吸引。

暗卫看着凌芊芊，少女活脱脱的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但“凌芊芊”却的确是个乡下小姐。

按理来讲，是不该停下的，但一路上却异常风平浪静，暗卫纳闷萧凌澈怎幺还未赶来，他都想好怎幺殊死一搏了。

难道是不爱了？这样更好。

不一会儿，凌芊芊就跑得没影了。

她在一个摊贩上看上了一个灯花，是一个顶顶好好看的青花水灯，做工精致，像是撒了层细闪金粉，上头刻了几个字符，对她这种极爱美者，无异于是最大诱惑。

凌芊芊看的眼睛都直了，美哉！美哉！

她边从包袱里掏银子，边问道，“哎哎哎，多少钱…呸呸呸，多少银子。”果断到像是生怕别人抢占先机一样。

商贩在人群中观察懵懂而又貌美的少女良久了，见似乎是个外地人，虽穿着打扮华丽，但胜在无知，不如宰一票大的，家里老小都生病了，正等着他养活呢。

他心一狠，顶多三两银子的灯花，报价道“两百两。”像是怕少女不相信，赌一把又说道“黄金镶上包是金贵，上头的刻字，乃青玉居士所作，小店刚得不久，正愁惶恐。”

拿当今最受推崇的青玉居士做文章，总归没错。

凌芊芊其实听不太懂，她也不太了解价格一类的，数字蛮大的，她觉得这包袱那幺轻，银两肯定不够，干脆给整个包袱都丢了过去。

“诺，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摊贩拨开上头的银子一看，开了眼了，白花花的银子底下全是银票，旧旧新新叠在一块。

他笑开了眼，光数上边的，就十千倍不止，眼前的姑娘似乎不知道包袱里装了多少。

他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沾沾自喜为刚刚的决定开心不已，五官挤做在一团，声音故作深沉，“够了够了…这一车都送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进了人群中，独留凌芊芊一人在风中凌乱。

良久，少女最后只拿了她中意的那一个，随手指了路边一个因为乞讨，被官兵驱赶的小乞儿，轻声道“我拿不了那幺多，这些就当上元灯会的礼物，赠予你的吧？”

正当绝望，独属于少女的幽香比甜柔的声音先传来，小乞儿擡起头来，顶着脏兮兮的脸，看着站在光中的少女，眼中倒映的是惊为天人的面容，宛如神祗。

小乞儿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呜咽出声，拉住官兵的铠甲，“军爷，不要赶我出城…我…我有活干了…不要赶我走了，我娘亲还等着…”他哭到说不出话。

官兵面面相觑，自认倒霉，警告了小乞儿几句，各自离去了。

她是真的拿不下，给乞丐就像是街头随手喂了路边的一个小猫一样，就当日行一善了。

凌芊芊刚说完，暗卫就气喘吁吁的赶来了，“姑娘，你去哪里了，属下找了您一大圈。”

险些一并传信给慕大人了，谁曾想短短几刻钟，他都想上吊了。

凌芊芊才惊觉已经过了好久了，还得接着赶路，“啊哈哈…没有，我们回去吧，接着赶路。”

等小乞儿回过神来，少女早已没了踪影，像一阵清风，世间再没有她的足迹。

*

等凌芊芊再次醒来，却已是到凌府了。

此时已是半夜，少女刚睡下不久，睡的迷迷糊糊被叫醒。

“嗯…啊？到了？到了。”凌芊芊闷声回道，睡意尚存，少女的眼中透露出几分模糊和慵懒。

凌芊芊被前来的婢女搀扶着下马车，暗卫早就不知所踪了，她被眼前站着的一排排老老少少的人惊呆了，瞬间清醒，看来“白月光”在家里备受宠爱。

门前的石狮子威严踞坐，檐下悬着一块金丝楠木匾额，上头写着“清河凌府”四个鎏金大字，白玉阶梯层层而上，一个个围在梯前，眼含热泪的望着凌芊芊。

凌芊芊：我靠，路上听闻，这还是个县，一家人贪到没边了吧！这就是“白月光”的家人吗，有意思。

她其实最担心的是既然备受宠爱，那她演起来该咋办！

凌芊芊默不作声的打量面前的大家。

站在人群中央陌约三四十的中年人咳嗽了几声，身着黑衣，丰神俊朗，虽不年少，但依旧气质尚存，威严不已。

盯了凌芊芊良久，少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才发话“既然到了，那就回府休息吧。”

众人于是才敢拥上身来，杂七杂八的说话，簇拥着凌芊芊进府。

“芊儿怎幺回府来了？好匆忙…嫂子都还未准备好，上次答应你们的秋千还没做好呢！”凌芊芊定睛一看，是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看着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面色惨白，但打扮的实在是太过老气，看着有些诡异，又说不出是哪些地方。

“啊哈哈…不用了不用了……”

凌芊芊几乎都被围的喘不过气了，一堆亮晶晶的金银首饰晃的她双眸生疼，根本用心不了回答。

“二妹妹，一路颠簸想必困饿了吧，我派人下去做了些吃食。”身着白衣的青年不停的往凌芊芊身后查看。

“啊哈哈…谢谢，谢谢……”

“……”

“……”

……

“二姐姐，镜紫姐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稚嫩的童声打破了虚妄的氛围，大家突然不再喧哗了，笑容未收，像是戴上了相同的面具，宛如木偶般转过头来，直愣愣的看着凌芊芊，看的林芊芊觉得渗人无比，仿若掉进了某种漩涡。

总让她想到了某种食人族，热情的有些反常。

“啊哈哈…不知道不知道……”凌芊芊突然反应过来，“啊？啊。她？”

不是？不是。

小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蹦跳出来，静静的等待少女的回复。

凌芊芊光顾着敷衍了，差点忘了剧情，原女主恐怕已经占据凌家人的心了吧？面对她这个“异类”，应当赶出去啊。

那要是得知静紫为“她”献祭的消息，不得把她砍了，不对，开膛破肚才对。

一家子真虚伪，差点她就当真了呢…

凌芊芊沉默了一瞬，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啊，她在宫里头过着好日子呢。”

大家这才又笑了起来，尖锐湿疣，笑容比刚才更为怪异。

凌芊芊：…我真没招了，说啥都不满意哈！

好半晌，凌家人才幽幽的回答。

“那我们就不用忧心她了。”

“是的呀！是的呀！在过好日子呀！大家都在过好日子呢！”

“是的呢！”旁边的人微笑的附和着，眼神正常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