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风起火燃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影一如同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将密信送入金谷园,经由石崇绝对信任的心腹之手,以一条极为隐秘的渠道,赶在宫门开启的第一时间,便递到了贾南风的心腹太监手中。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洛阳城巍峨的宫墙时,贾南风已然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容颜依旧娇艳,但凤眸深处却燃烧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狠厉。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密信绢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好一个潘安!”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极致的亢奋,“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杨骏老贼……你的死期到了!”

她猛地站起身,华美的宫装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更衣!本宫要去谒见太后!”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不容置疑的意味。

与此同时,太尉府内,杨骏也是一夜未眠。书房内的灯火亮至天明。他面色阴沉地听着属下一次又一次“未能找到潘安”的回报,心中的不安如同毒蛇般噬咬。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难道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定然是躲回了贾南风那个贱人的庇护之下!”

幕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太尉息怒。既然贾贵嫔已然察觉,并可能掌握了某些线索,那我们是否……提前发动?以免夜长梦多?”

杨骏眼神闪烁,杀机迸现:“看来……是该动手了。立刻传令下去,让城外西大营的兵马做好准备,没有我的虎符,任何人的调令皆不可听!宫中禁军各统领,再给本公确认一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还有,让御史台准备好弹劾贾谧、董猛等贾党核心的奏章,罪名……就给他们按上个‘勾结藩王,意图不轨’!”

他口中的贾谧是贾南风的侄儿,董猛则是宫中禁军的一位中级将领,与贾南风关系密切。这显然是要先剪除贾南风的羽翼。

“那……潘安呢?”幕僚问道。

“继续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加派人手盯死贾南风,她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杨骏狠声道,“还有,请墨先生再检查一遍书房内外,确保绝对安全!”

一道道命令从太尉府发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收紧,目标直指皇宫大内与贾南风一党。洛阳城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皇宫,弘训宫。

这里是新晋尊为皇太后的杨芷(杨骏之女)居所。贾南风到来时,杨太后刚用过早膳,正由宫女伺候着梳头。她年纪虽轻,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与惶恐。父亲与贾南风的激烈斗争让她这个太后当得如坐针毡。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贾南风依礼参拜,姿态做得十足,但语气却并无多少恭敬。

“贾贵嫔来了,不必多礼。”杨太后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怯意,“这幺早过来,可是有事?”

贾南风挥退左右宫女,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她走上前,脸上露出悲戚与愤怒交织的神色:“太后娘娘,臣妾此来,是有天大的冤情要禀报,事关先帝驾崩真相!”

杨太后闻言,手一抖,玉梳差点掉落:“先帝……真相?贾贵嫔,此话何意?太医不是说……”

“太医被蒙蔽了!或者说,有人买通了太医!”贾南风语气激动,眼中瞬间噙满泪水,“臣妾历经艰险,终于查明,先帝并非普通风寒驾崩,而是……而是被人以剧毒‘魂堕香’长期谋害啊!”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太后娘娘!先帝死得冤啊!”

杨太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脸色煞白:“什……什幺?谋害?魂堕香?这……这怎幺可能?是谁?谁敢如此大逆不道?!”

贾南风擡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杨太后,一字一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当朝太尉,总百揆,录尚书事——杨骏!”

“轰隆!”如同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杨太后猛地站起身,娇躯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尽褪:“不!不可能!你胡说!父亲他……他怎幺可能谋害先帝?!你这是诬陷!是构陷!”她激动得声音尖利起来。

贾南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不慌不忙,继续泣诉:“臣妾岂敢诬陷当朝太尉?臣妾有人证物证!那‘魂堕香’此刻就藏在太尉书房博古架的暗格之中!臣妾还有人证可以证明,太尉府中圈养着能配制此毒的高手!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即刻下令,派遣绝对忠诚可靠之人,突查太尉书房,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她步步紧逼:“太后娘娘,您如今母仪天下,当以社稷为重,以先帝冤屈为重啊!若此事为真,那谋害先帝、祸乱朝纲之人,岂能再位居宰辅,把持大权?若此事为假,查一查,也可还太尉一个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啊!”

贾南风的话如同毒蛇,钻入杨太后的心中。她虽然害怕父亲,但也深知此事干系太大。如果父亲真的……那简直是灭门之祸!可如果是贾南风诬陷……她看着贾南风那悲愤决绝的表情,又不似完全作伪。

一时间,杨太后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瘫坐在凤椅上,只是喃喃道:“不会的……父亲不会的……这不可能……”

贾南风见她已然动摇,心中冷笑,知道火候已到,不能再逼。她放缓语气,道:“太后娘娘,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亦知您难以决断。但真相不容蒙尘。臣妾恳请太后娘娘,至少……下令加强宫中戒备,尤其是陛下身边的护卫,以防有人狗急跳墙,对陛下不利啊!”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小皇帝司马衷的安全上,这无疑击中了杨太后最脆弱的一点。无论父亲如何,儿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杨太后猛地一惊,是啊,如果父亲真的……那他会不会为了权势,连外孙也不放过?她不敢想下去。

“好……好……就依你所言,加强宫中戒备,尤其是皇帝寝宫……”杨太后声音颤抖着,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至于查证之事……容……容本宫再想想……再想想……”

贾南风知道,能让这位懦弱的太后同意加强戒备,已经算是初步胜利。只要宫中护卫不再完全由杨骏掌控,她就有运作的空间。

“臣妾遵旨!臣妾告退,请太后娘娘务必保重凤体!”贾南风行礼告退,转身离去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离开弘训宫,贾南风并未回自己宫殿,而是径直前往小皇帝司马衷的寝宫。她要以太后的名义,亲自去安排“加强戒备”之事,实际上则是要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关键岗位。

一场围绕皇宫控制权的暗战,悄然展开。

而此刻的潘安,正待在潘府书房内,看似平静地翻阅书卷,实则心神与府外散布的耳目紧密相连,密切关注着洛阳城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收到了影一的回报,密信已成功送达。他也感知到太尉府方向调兵遣将的隐隐骚动,以及皇宫方向似乎比往日更加肃杀的气氛。

他知道,自己投出的石子,已经激起了千层浪。贾南风必然已经行动,而杨骏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风暴眼正在快速形成。

午时前后,数道惊人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出,震动了整个洛阳高层:

其一,太后下旨,以“陛下受惊,需加强护卫”为由,抽调部分原属城防军的精锐入宫,加强宿卫,同时调整了部分宫门及内殿的守卫将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在削弱杨骏对皇宫的直接控制。

其二,太尉杨骏立刻做出反应,以“恐有奸人趁机作乱”为由,下令洛阳四门戒严,并由其亲信将领率部接管城防,没有太尉府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京城。这几乎是公开的军事管制。

其三,御史台数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贾谧、董猛等官员“结交藩王,密谋不轨”,奏章措辞激烈,要求立即锁拿下狱。杨骏一党率先发起了政治攻击。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数名宗室亲王(如汝南王司马亮)和重臣(如太保卫瓘)的府邸外,都出现了不明身份的探子监视,府中之人出入皆受盘问。这显然是杨骏在防备这些可能支持贾南风或保持中立的重要人物。

剑拔弩张!图穷匕见!

洛阳城内顿时人心惶惶,官员们纷纷闭门不出,生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之中。普通的升斗小民也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市面萧条,流言四起。

潘安坐在府中,通过各种渠道汇集着这些信息,脑中飞速分析着局势。

“杨骏反应果然迅速狠辣,直接动用军队控制京城,并抢先发起政治攻击。贾南风则利用太后名义,试图争夺宫禁控制权。双方都已亮出部分底牌……但最关键的那把‘刀’——魂堕香的证据,却还藏在杨骏书房里。”潘安沉吟着。

现在的问题是,贾南风要如何拿到那个铜盒?强攻太尉府显然不现实。暗中盗取?有那位神秘的墨先生坐镇,难度极大。

或许……贾南风另有计划?或者,她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就在这时,潘吉匆匆来报:“老爷,夏侯湛大人府上送来一封请柬,邀您过府一叙,品鉴新得的古琴。”

潘安心中一动。夏侯湛在这个时候邀他品琴?绝非那幺简单。

“备车。”潘安立刻道。他知道,夏侯湛此人深不可测,消息灵通,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关键的提示,或者……他本身就代表着某方势力的态度。

马车驶出潘府,街道上果然冷清了许多,巡逻的甲士数量明显增多,盘查也严格了不少。幸好潘安如今也算是个有名号的官员,又有夏侯湛的请柬,这才得以通行。

来到夏侯湛府邸,依旧是一派清幽雅致,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此地毫无关系。

夏侯湛正在水榭中焚香抚琴,琴音淙淙,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宁静。

见到潘安,他并未停下抚琴,只是微微一笑,示意潘安坐下。

潘安也不催促,静心聆听。直至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去。

“安仁兄觉得此曲如何?”夏侯湛轻抚琴弦,悠然问道。

“孝若兄琴艺超绝,此曲空灵幽远,仿佛超脱于红尘纷扰之外,令人心旷神怡。”潘安赞道。

夏侯湛却摇了摇头,笑道:“超脱?谈何容易。琴音虽静,奈何风雨欲来,这弦外之音,安仁兄可曾听出?”

潘安心知正题来了,神色一正:“还请孝若兄指点迷津。”

夏侯湛斟了两杯茶,推给潘安一杯,缓缓道:“如今这局面,看似杨太尉势大,掌控京城,步步紧逼。然则,其势愈猛,其危愈深。”

“哦?此话怎讲?”

“杨骏此举,已近乎谋逆。控制京城,监视宗室,胁迫群臣,此乃董卓、曹操之行径,岂能长久?其所恃者,无非是手中兵马和太后之名。然太后并非其一人之太后,亦是天下之太后。若其谋害先帝之罪证确凿公布于天下,则顷刻间大义尽失,兵马再众,亦不过是叛军耳。”夏侯湛分析得条理清晰。

潘安点头:“孝若兄所言极是。然如今铁证藏于太尉府深处,有高手看护,难以取之。如之奈何?”

夏侯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取?为何一定要取出来?”

潘安一怔:“不取出来,如何能作为证据公之于众?”

“有时,证据未必需要实实在在地摆出来。”夏侯湛轻抿一口茶,“只要让该相信的人‘相信’它存在,并且‘相信’对方会狗急跳墙销毁它,就够了。”

潘安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夏侯湛的意思:“孝若兄是说……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甚至……制造证据?”

夏侯湛笑而不语,只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火”字,随即抹去。

潘安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既然难以盗出,那就不妨让它“意外”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次针对太尉府的“搜查”……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在混乱中,让那暗格中的铜盒“恰好”被某些“正直”的官员或宗室亲眼目睹!甚至,可以趁机“添加”一些更直接的证据,比如与杨骏相关的书信!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杨骏百口莫辩!

而放火或制造混乱的由头,现成的就有——杨骏正在全城搜捕的“失踪”人士,潘安自己!或者,那些被弹劾的贾党官员“狗急跳墙”的反扑!

好一招驱虎吞狼、火上浇油之计!

潘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夏侯湛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与警惕。此人对于人心的把握和计谋的运用,实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孝若兄真乃神机妙算。”潘安拱手道,“只是……此事还需宫中贵人配合,并且需要绝对可靠之人执行。”

夏侯湛淡然道:“宫中贵人那边,安仁兄想必已有沟通。至于执行之人嘛……金谷园的那位,不是最擅长做些‘意外’之事吗?而且,他也有足够的动机,将自己彻底绑在即将胜利的战车上。”

石崇!夏侯湛竟然连石崇也算计在内了!的确,石崇富可敌国,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且与贾南风利益捆绑极深,由他来制造一场“意外”大火,再合适不过。

潘安顿时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撒下,而执网者,或许不仅仅是贾南风,眼前这位看似超然的夏侯湛,恐怕也在其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多谢孝若兄指点迷津。”潘安郑重道。

“不必谢我。”夏侯湛摆摆手,重新将手放在琴弦上,“风雨将至,不过是自保而已。安仁兄回去早做准备吧,或许……就在今夜。”

琴声再次响起,依旧空灵,却仿佛暗藏杀机。

潘安起身告辞,离开夏侯府时,心情已然不同。

他知道,决定胜负的时刻,或许真的就要到了。

而他自己,将是这盘棋局中,一颗关键的子。

他擡头望向太尉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火……或许真是个好东西………

………………

离开夏侯湛府邸,潘安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命车夫绕道金谷园。

金谷园内,依旧是一派醉生梦死的奢华景象,仿佛外界的剑拔弩张与此地毫无干系。石崇闻听潘安去而复返,颇感意外,但还是在一处临水的暖阁中接待了他。

“安仁去而复返,可是有急事?”石崇屏退左右,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显然也知晓了外界局势的紧张。

潘安神色凝重,开门见山:“季伦兄,时机已至,娘娘需要季伦兄助一臂之力。”

石崇精神一振,身体前倾:“哦?终于要动手了?需要老夫做什幺?钱财?人手?”

“需要一场‘意外’。”潘安压低声音,将夏侯湛的计划——当然,略去了夏侯湛的存在——稍加修改,说成是贾南风的谋划,“就在今夜,太尉府‘韬晦堂’书房,需要一场足够大、足够引人注目,但又恰好能烧穿某面博古架后暗格的大火。而且,这场火,最好能看起来像是杨太尉某些‘心怀叵测’的属下,为了销毁某些见不得光的‘罪证’而故意纵火,却不慎失控所致。”

石崇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听懂了其中的深意,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妙啊!如此一来,不仅能让那‘东西’曝光,还能反将一军,坐实杨骏做贼心虚、毁灭证据的罪名!高!实在是高!”

他搓着肥厚的手掌,兴奋地踱了两步:“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老夫府上恰有好几位擅用火器的‘巧匠’,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还能留下些指向杨骏心腹的‘蛛丝马迹’!时间就定在子时如何?那时夜深人静,正好行事!”

“如此甚好!有劳季伦兄了!”潘安拱手,“此事若成,季伦兄便是首功!”

“哈哈!好说好说!你我兄弟,何必见外!”石崇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杨骏倒台、自己权势更上一层楼的美好未来。

商议定细节,潘安不再停留,立刻返回潘府。他需要为今晚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做好准备。

回到书房,他再次唤来影一,沉声吩咐:“今夜子时,太尉府方向或有异动。你带几个人,潜伏在太尉府外围安全距离,密切注意一切情况,尤其是大火起后,各方人马的动向,特别是宗室亲王(如汝南王司马亮)和重臣(如太保卫瓘)府邸的反应,立刻回报。”

“是!”影一领命而去。

潘安又对潘吉道:“紧闭府门,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让府中护卫加强戒备,尤其是后宅,绝不可出任何差池。”

“老奴明白!”潘吉也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氛,神色凝重地退下安排。

布置好一切,潘安独自坐在书房内,闭目养神,体内太极金丹缓缓运转,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他知道,今夜之后,洛阳的格局将彻底改变。无论成败,他都已无法置身事外。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夜幕再次降临,今夜的洛阳城格外死寂,连打更人的梆子声都似乎透着不安。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子时将至。

潘安猛地睁开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他走到窗边,望向太尉府的方向,灵觉提升到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时刻精确踏入子时的那一刻——

“轰!!!”

一声沉闷却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城北太尉府方向传来!即便相隔甚远,潘安也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震!

紧接着,冲天的火光撕裂了夜幕,将那个方向的天际映得一片血红!火势极大,显然绝非普通失火!

“起火了!太尉府起火了!”远处传来隐约的惊呼声和混乱的锣声。

几乎在火起的同时,太尉府方向便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显然,石崇派去的人不仅放了火,还按照计划制造了“内部人员纵火销毁证据并发生冲突”的假象!

潘安凝神感知,能清楚地察觉到无数道强大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飞速赶向太尉府!有杨骏一方的,试图救火并控制局面;也有其他各怀心思的势力,试图趁火打劫或一探究竟!

整个洛阳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骚乱惊动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轻烟般掠入潘安书房,正是影一。

“老爷!大火确从韬晦堂起,火势极猛!府内已大乱,有数拨人马正在激斗!汝南王府和卫太保府中已有高手出动,正赶往太尉府!皇宫方向也有异动,似乎有兵马正在集结!”影一语速极快,禀报着观察到的情况。

潘安心中一震!果然!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甚至更好!汝南王司马亮和太保卫瓘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宗室和重臣果然被惊动了!他们一旦介入,局面将彻底不同!

“继续监视!有任何新情况,立刻回报!”潘安命令道。

“是!”影一再次消失。

潘安在书房中踱步,心中快速分析。火已点燃,接下来,就要看贾南风如何利用这场大火了。

此刻,皇宫大内。

贾南风同样站在高处,遥望着太尉府方向的冲天火光,脸上露出了无比快意的笑容。

“好!烧得好!”她低声厉笑,“杨骏老贼,看你这次如何狡辩!”

她早已准备多时,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

“立刻以太后和本宫的名义,紧急召汝南王、卫太保等宗室重臣即刻入宫,商议救火及稳定局势之事!”(这是要将这些关键人物控制在手中,并赋予他们“奉旨”处理此事的大义名分。)

“传令宫中禁军,加强各门守卫,没有本宫和太后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这是防止杨骏狗急跳墙,率兵闯入皇宫。)

“再派一队心腹侍卫,立刻赶赴太尉府,‘协助’救火,并‘保护’现场,尤其是书房区域,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现场’!”(这是要去“保护”那些即将暴露的“罪证”。)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出,贾南风展现出了她果决狠辣、善于抓住时机的一面。

而此刻的太尉府,已彻底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之中。

韬晦堂的火势最大,显然石崇的人用了特殊的助燃之物。救火的家丁部曲与那些“纵火者”(实为石崇的死士)混战在一起,喊杀震天。

杨骏衣衫不整地被护卫从寝殿中救出,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书房陷入火海,尤其是想到那暗格中的东西,他气得几乎吐血,目眦欲裂:“救火!快救火!尤其是书房!快!”

然而火势太大,根本无法靠近。

更让他心惊的是,府外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汝南王司马亮和太保卫瓘的车驾竟然已经到了!而且带着大批家将部曲,以“奉太后旨意,前来协助救火并防止奸人作乱”为名,要求进入太尉府!

“拦住他们!不许他们进来!”杨骏惊怒交加,他知道这两人一旦进来,事情就彻底无法控制了!

但此刻太尉府内一片混乱,他的命令根本无法有效执行。司马亮和卫瓘都是老谋深算之辈,根本不等通传,便强行率人闯了进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韬晦堂书房的一部分屋顶和墙壁在大火的焚烧下坍塌了!

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混乱中,有人惊呼:“那是什幺?!”

只见在坍塌的博古架废墟之下,赫然露出了那个紫铜盒子!盒子已经被烧得变形,盒盖震开,里面那些暗金色的粉末和黑色的块状物撒落出来一些,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更“巧合”的是,在旁边散落的焦木中,竟然还有半封未被完全烧毁的信函,信函的一角,隐约可见一个特殊的印记——那是杨骏门下死士专用的联络印记!信上的内容似乎与“香”、“陛下”等字眼有关!

“那是……!”汝南王司马亮眼尖,立刻指着那铜盒和信函,厉声喝道,“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杨太尉,这是何物?!为何藏于暗格之中?又为何有人要纵火焚烧此地?!”

卫瓘也面色凝重,沉声道:“太尉,此事恐怕需要给太后、给陛下、给天下臣民一个解释!”

杨骏看到那暴露出来的铜盒和那半封他根本不知道存在的“信函”,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冰凉!

完了!中计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他猛地擡头,看向皇宫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贾南风!!!你这个毒妇!!!”

然而,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铜盒、疑似与先帝有关的信函、突如其来的“纵火”……一切证据链仿佛都完美地指向了他做贼心虚、毁灭证据!

“拿下那些纵火叛逆!救火!”司马亮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杨骏,果断下令。他的部下立刻加入战团,迅速控制了局面,并开始扑救大火,但重点“保护”着书房废墟区域。

卫瓘则走到杨骏面前,语气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尉,局势混乱,为安全计,还请暂且回房休息。此地之事,老夫与汝南王自会处理,并奏明太后与陛下。”

这已经是变相的软禁了。

杨骏脸色灰败,他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他环顾四周,那些原本忠于他的部下,此刻在汝南王和卫瓘带来的人马面前,也显得犹豫不前。那位神秘的墨先生,自大火起后便不见踪影,不知是死于混乱,还是见势不妙已然遁走。

大势已去!

……

当潘安通过影一得知太尉府发生的一切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大火已被基本扑灭,但韬晦堂已化为废墟。铜盒与“信函”已被汝南王和卫瓘“保护性”收缴。杨骏被变相软禁在府中。其党羽群龙无首,在司马亮和卫瓘的联合压制下,大多不敢妄动。控制京城四门的杨骏部将也收到了风声,一时间进退失据。

贾南风在宫中得知消息,狂喜之余,立刻以太后和小皇帝的名义,连下数道旨意:严厉谴责纵火行径,表彰汝南王、卫太保等大臣临危不乱、稳定大局之功;宣布成立以汝南王司马亮和太保卫瓘为首,并包括几位宗室和清流大臣在内的“辅政议事堂”,暂时代理朝政;下令彻查太尉府大火及“相关不法之事”;同时,“鉴于京城动荡”,宣布解除戒严,但由“辅政议事堂”接管城防军和宫中禁军的指挥权。

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迅速而高效地将杨骏的权势剥夺殆尽,并将大义名分和实际权力抓到了自己(通过扶持司马亮和卫瓘)的手中。

潘安听完影一的禀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放松,靠在了椅背上。

计划成功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杨骏这棵大树,倒了。

接下来,便是瓜分胜利果实和清算的时候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很快就会出现在这场巨变的功劳簿上。而他的命运,也将随之发生巨大的改变。

他站起身,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书房,带着一丝烟火气,却也透着一种新政局开启的新鲜感。

洛阳的天,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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