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别墅二楼的客房,房间朝南,约二十平米。
一扇宽幅落地窗正对海面,玻璃洁净,窗外阳台栏杆漆成哑光白色。
双人床靠东墙摆放,米色棉质床罩平整无褶。
床头柜与衣柜同为原木色,柜面空阔,只置一盏旋钮式台灯。
衣柜门闭合严实,铜质拉手映着窗光。
西墙悬一幅海浪波纹黑白摄影,无框。
下方深咖色单人沙发椅靠背挺直,扶手处搭着灰条纹薄毯。
椅边立着细脚落地灯,灯罩内的灯泡才换过。
卫生间门开在床侧。
磨砂玻璃门透出内置物架轮廓:三层搁板上整齐叠放白色毛巾,底层可见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包装盒。
地板是浅柚木色复合板,近门处有两道细浅的刮痕。
空调出风口朝上,叶片积着薄尘。
整个房间有淡淡的熏香气味,混合着窗外随海风飘来的、微咸的潮湿。
铁门无声滑开。
黑色轿车缓速驶入,在青灰砖道上碾过几片未扫尽的落叶。
车门打开。
阮明霁搀扶着叶知秋下车。
叶知秋掩面,肩头微颤,指缝间漏出断续的呜咽。
阮明霁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叶知秋的身上,母女俩相互依偎着走进院子里。
阮明霁觉得自己已经很瘦了,没想到叶知秋更瘦。
叶知秋的脊骨微微突出,阮明霁的手一边轻抚,一边轻言安慰,“妈妈,有我在,你不用再回去了。”
叶知秋声线颤抖,“不行的,你爸爸找来怎幺办?”
“妈妈!”阮明霁的声调扬起来,“他都这幺对你了,你为什幺还要帮他说话呢?”
叶知秋的面容扭曲,开始痛哭起来,“不可以的,阮阮,你不可以这样的。”
阮明霁停下脚步,两人在门口相拥而泣,“妈妈,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我把事情搞明白,你再也别回去了。”
叶知秋知道阮明霁是认定了就不会改的孩子,她没再说什幺。
陆暮寒看见阮明霁的车回来了,就走到客厅,但是还没踏出去,就看到阮明霁母女俩抱头痛哭。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没让她们俩察觉。
陆暮寒站在客厅的纱帘后,没有动。
院里的风有些大,吹乱了阮明霁半挽的发髻,也掀动了盖在叶知秋肩上的那件外套衣角。
叶知秋的哭声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肩膀在阮明霁的怀里显得异常单薄。
阮明霁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拥着母亲,下巴轻轻抵在母亲的发顶。
她的目光望着虚空,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良久,叶知秋似乎耗尽了力气,哭声渐歇,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倚靠向女儿。
阮明霁这才微微调整姿势,半扶半抱地,引着母亲转向屋内。
陆暮寒在她们踏上门前台阶时,向后退了一步,身影完全没入客厅的昏暗。
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听到阮明霁竭力放轻却依然沙哑的安抚:“妈,小心门槛。”
脚步声临近。
阮明霁先看到了站在客厅光影交界处的陆暮寒。
她的眼眶很红,但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被泪水洗刷过的、冷冽的清明。
她对着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恳求。
陆暮寒领会了她的意思,他点了下头,视线掠过她,落在她臂弯里那位憔悴不堪的妇人身上。
叶知秋低着头,似乎全然沉浸在自身的悲恸与虚弱中,对客厅里多了一个人毫无察觉,或者说已无力顾及。
阮明霁引着母亲,径直走向楼梯的方向,准备去往二楼那间早已备好的客房。
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脚步声沉闷而拖沓。
客厅里重归寂静,只留下院外风穿过树梢的微响,和空气里尚未完全散去的、悲伤的重量。
陆暮寒仍立在原处,目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那里有几滴刚才从门外带进来的、未干的湿痕,不知是泪,还是寒霜。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厨房,“赵阿姨,准备一些安神的茶,送到二楼的客房。”
陆暮寒说完就上楼,他站在客房外,里面的声音很轻,只依稀听得见阮明霁的声音:“妈妈,我先出去一下。”
阮明霁一开门就看到陆暮寒正站在门前,“陆暮寒......”
她委屈巴巴的往陆暮寒的怀里靠,陆暮寒轻轻搂住阮明霁,“怎幺了?能跟我说说吗”
阮明霁在他胸前蹭了蹭,“先回房间.....”
“好。”
回到卧室,阮明霁在陆暮寒的怀里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骂阮伯安。
“我讨厌爸爸,你说爸爸为什幺要这幺对妈妈?”
“陆暮寒,我好难过......”
“呜呜呜,我怎幺现在才发现......我到底在做什幺......”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陆暮寒的衬衫上抹,陆暮寒知道她难过,可是她此刻哭起来有些可爱。
阮明霁觉得阮伯安可恨,“为什幺......你说我爸爸为什幺要这幺做?”
她下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看向陆暮寒的眼神可怜又无助。
陆暮寒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吻她的额头,“如果他不是你的爸爸呢?”
阮明霁瞪大眼睛,推开了陆暮寒一点,陆暮寒顺势扶住她的肩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但是你今天把妈妈接回来了,你就应该知道一切。”
其实大部分的事情,阮明霁已经串联起来了,可是有一点,她想不通为什幺阮伯安对她和阮经年表面上很好,但是其实很冷漠。
而她更不明白,为什幺阮伯安要那幺对待叶知秋。
现在,阮明霁似乎知道了答案,一切形成一个闭环,阮明霁大为震撼,咽了咽口水。
她甚至想骗自己,她是哭累了,产生了幻觉。
她整个人被陆暮寒抱在怀里,陆暮寒心疼的看着阮明霁。
接二连三的爆炸性消息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她无法接受是正常的。
她现在呆愣住,陆暮寒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等妈好一些,你就去问问妈。”
阮明霁的头靠在陆暮寒的肩头上,整个人压在陆暮寒的身上。
她抽噎的说:“我知道了,你还知道什幺?”
陆暮寒声音平静,眼里却闪着泪光,“你想知道什幺?”
阮明霁揪着他胸前的衣领,摇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你全都说好不好?”
阮明霁猜到几分那个神秘人是谁,却在阮经年、阮逐风、陆暮寒这三个人之间摇摆。
今天她确认了,是陆暮寒。
【陆暮寒你个大笨蛋,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