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线-洋城-城中村诊所
凌晨两点半,洋城的城中村的街道沉入一片黏稠的漆黑。白日里的喧嚣,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气息被夜晚吸收,只余下水道深处顽固翻涌上来带着铁锈和腐败物的腥臊,在空气里缓慢发酵。
唯一的光源,是巷子深处那家小诊所门口悬挂的一盏惨绿色节能灯。
灯光微弱,电流不稳,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一个随时会咽气的、垂死的希望。诊所的门虚掩着,更浓烈的气味涌出来。
廉价消毒水刺鼻的酸涩、陈年烟灰的焦苦、还有某种墙体霉变的阴湿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城市最底层角落的独特气味。
远不知哪条巷弄深处,传来一阵阵野狗拖长调子的嚎叫,声音凄厉,刮擦着死寂的夜,如同在为某个无人知晓的逝者悲鸣。
陈渂钦半躺在诊所里唯一一张塑料靠背椅上。劣质的塑料椅面坚硬,硌着他的骨头。他半边脸高高肿起,颧骨附近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嘴角裂开一道口子,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的血痂,但边缘仍微微渗着血丝。他低着头,视线凝固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
掌心握着一颗小小的,沾着半干涸血迹的银色耳钉。棱形,素面,边缘被暴力拉扯得有些变形,上面刻着一个几乎被磨平的“H”字母。是他刚刚咬着牙,自己从撕裂的耳垂上硬生生拔下来的。拔的时候,皮肉分离的细微声响似乎还在他耳蜗里回响。
陈渂钦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连带着指间的耳钉也跟着轻颤。干裂的嘴唇也在抖,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拉扯着嘴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诊所的医生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他没穿白大褂,只套着一件洗得发黄的旧汗衫,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他正埋头在一个沾满污渍的药盒里翻找,动作粗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医生抽出一把弯钩的镊子,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地朝陈渂钦肿胀的耳廓点了点。“得缝三针,”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盘旋,“撑得住就唔打麻药。”(撑得了就不打麻药)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菜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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