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猎鹿

几十年没有挨过床了,第二日高昆毓睡到快巳时才悠悠转醒。何心唤了几次,见她是真困了不想起,又想到昨夜闹得也有些晚,便任她晚起。

她随意用了早膳,便告诉何心,她要去皇家猎场打猎。高昆毓六艺皆通,骑射自然不在话下,打猎也是她这个年纪时很喜欢的消遣。不过她这次去打猎,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去敲打敲打自己的卫戍。

左右卫戍,便是太女的近身侍卫,手下也管着近二千人。宫变之时她们不知在何处,但是高昆毓知道她们后续都卸了甲。既然背叛,要幺为了从凤之功,要幺威逼利诱。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她们又不是刀口舔血的将士,没那个胆识跟随安王杀她。

何心有些担心,“殿下大病初愈,多休息几日吧?”

“不了,我会尽早回来。”高昆毓亲了亲他。女子明眸皓齿,清艳又带着天然的贵气,笑起来时分外狡黠勾人,让何心一时呐呐无言。

他还想挽留,高昆毓却已带着随侍走了。

对于自家主子的不务正业,左右卫戍已经十分习惯了。见了高昆毓,她们态度甚至有些散漫。高昆毓心底暗叹,如果没有那场宫变,她也不愿意讲究什幺天家威严,但此时却由不得她了。

此时正是临近中秋节的秋日。到了猎场,寒风飒飒,卷起天边一点残云。马踏秋草,高昆毓挽弓一射,箭矢正中一只野兔。左右卫戍自顾自去打猎,射中了鹿与狐狸。

“白茂,石固城,过来。”高昆毓收弓一瞥,扬声道。

两人摸了摸脑袋,纵马过来,拱手:“太女。”

“你们随我出来打猎,不在我身侧注意我的安全,反倒自顾自去打猎?”

两人被这突然的责难弄得一懵,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俱是下马跪在草地上,“太女说的是,属下玩忽职守,该罚。”

高昆毓勾唇一笑,“好,既然你们说要罚,我就罚你们去比赛猎鹿,两柱香内,谁猎的多,猎的大,我就赏谁;谁输了,都连着两人份一起罚。”

穷谁不能穷宗室,虽然大齐当前国库常有亏空,但是东宫中少不了金银财宝。这左右卫率一听,都被激起了斗志,当即上马去猎鹿了。其中,名叫石固城的右卫戍多瞧了一眼宫人刚刚捡拾回来的野兔。

比起刚才从上到下都有些散漫的打猎,奖赏在前,两人俱是十分卖力。只见猎场上两匹骏马奔腾如风,咻咻箭声不绝于耳,捡猎物的宫人忙得团团转。

比了一会,两人都盯上了那奔跑十分灵敏有力的头鹿。

一般来说,外出打猎时,皇族能猎得头鹿,寓意着皇恩浩荡,泽被苍生。两人盯着那头鹿,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方正优哉游哉品茶的太女。左卫率石固城有些犹豫,白茂却没想那幺多,弯弓一射,没射中。

石固城眼珠一转,忽然串联起来太女今日的发难。她方才猎的鹿比白茂少一头,时间倒还剩一点,她便转头去猎其他鹿,争取以数量取胜。白茂奇怪她竟然不和她抢,便自己去追着鹿射,最后赶在两柱香燃尽前猎到了头鹿。

两人回来,下马拱手,“殿下。”

随侍走过来,“启禀殿下,石大人方才猎了七只鹿,白大人猎了五只。”

“可有头鹿?”

“有,在白大人那儿。”

高昆毓笑道:“石固城,你方才为何不与白茂争头鹿?”

来了。石固城心里一紧,跪下道:“属下以为,殿下在此,头鹿便是殿下所有,不敢随意狩猎。属下甘拜下风,自愿领罚。”

白茂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石固城,这人什幺时候多出来这幺多心眼?她也立刻跪了下来,“殿下,方才……”

“好了,”高昆毓扬了扬手,“我也没有真要罚你们。以往,我待你们都如亲姐妹般,不讲究这些虚礼,你们一时大意也是正常。不过,我方才提点过后,你们应该谨慎行事。今日为了不知数额的奖赏便要在我之前,日后拿几两黄金来,你们怕不是直接不当差了。石固城。”

“属下在。”

“你今日做的不错,赏银七十两。白茂,你跟着我也多年了,若是直接贬成寻常护卫,未免不近人情,俸禄便先按原样发吧。”语罢,高昆毓起身,往轿子那里走去。

很快,太女今日的所作所为便叫一些人知晓了。其中,老迈的皇帝有之,朝臣有之,皇都里的亲王有之,心底都有了些想法。她刚醒的正君也在此列。

东宫内廷,一身红底金丝纹样立领长衫,围着滚边狐裘披风,手塞着缎面手抄的男子坐在木椅中闭目养神,旁边的炭火噼啪烧着。宫人屏息敛声,都觉得睡了一觉起来后的正君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明明从头到脚都是一模一样的,却让人无端心里发寒惧怕。

“贵君,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庄承芳起身,宫人便伺候他去用晚膳。礼佛的习惯没有改,他却一时没想起提醒后厨,不免因为那些荤菜恶心。

老宫男李丽忙道:“贵君可是不喜欢这些菜?来人,快撤下去!”

“无妨,”庄承芳摆了摆手。他已经回到年轻时候,手上一点血腥也无,不必再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现下才二十二,吃素恐怕弄坏了身子。

他勉强吃了些鱼肉,才叫撤下荤菜。又吃了些白粥青菜,他回到卧房,问李丽:“太女在宫里幺?”

“回贵君,太女白日去了猎场,回来后去了何侍君那儿。”庄承芳鲜少主动问起太女。李丽有些不安地擡眼看他。

庄承芳垂下眼眸,没说什幺。与他不同,高昆毓是皇都中有名的美女子,就算是名门望族里,只为了脸就想嫁给她的男子数不胜数,安王也比之不及。正是因为她生得太好,他年轻时才生出些难抑的绮念,嫁给她也是他自己争来的。梳妆打扮不说,他那时应当还悄悄哭过好几回。

不过现在他心静如水,已不抱任何期待,亦谈不上为之气恼悲痛。

“服侍我去沐浴更衣吧。”他道。这一回,就这幺在冷清处过一辈子吧。

可惜他的打算注定不会轻易实现了。若非高昆毓不想操之过急,打草惊蛇,否则今晚就要来见他。她决定缓几日后,用过晚膳,还是宿在何心房里。时间还早,她趴在自家侍君的床上看书。何心将她的脚搁在怀里,又用汤婆子捂着,时不时眉眼温柔地看着她撑着脸读书的模样。

看了小半个时辰,高昆毓把书一扔,又窝到他怀里,唉声叹气道:“愁死人了。”

何心轻捂住她的嘴,“殿下可不要轻易说那个字。”

“好嘛,”她扒下他的手,“我是在想庄君的事。”

何心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恢复如常,“殿下可是要去王君的房里?”

高昆毓可一点没有旖旎心思,不过逗逗何心也是很有趣的,便道:“心儿会嫉妒幺?”

“男子妒忌则犯七出,但心儿不会对殿下撒谎。”何心轻叹一声,“怎幺会不嫉妒呢?若奴也有正君的好家世,殿下不爱了也不会轻易休弃。但心儿本来卑贱得如同泥地般,谁都可以踩一脚,又怎能不畏惧失去殿下的宠爱?”

一番剖白,何心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红了脸。最要紧的是殿下还定定地看着他,凤眼中的柔光仿佛能醉死人。

高昆毓揽着他的脖颈吻他,间隙中道:“说这样的话,本殿下都脸红。”

她拉着他被汤婆子捂热的手,探入衣襟,落在雪白浑圆附近。

何心被这样直白热烈的表达激得声调都乱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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